兰州故事丨从陇中到河西,改革开放之初的甘肃大移民
原标题:从陇中到河西,改革开放之初的甘肃大移民
讲述人:姬广武,报告文学作家,中国作协会员,现供职中共兰州市委组织部
1991年,甘肃省“两西”建设指挥部副总指挥张英在高台县骆驼城看望移民。
改革开放之初,为帮助定西、西海固人民彻底摆脱贫困,并进一步开发利用河西走廊、河套平原,中央同意了甘、宁两省区的建议,形成了“兴河西之利,济定西之贫”和“兴河套之利,济西海固之贫”的战略构想。这是我国第一个区域性扶贫开发措施。如今,当年的移民背影渐远,当年的故事,却牢记在人们心头。
移民一步天地宽
我要讲述的故事,开始于1982年。这一年,中央决定成立国务院“三西”地区农业建设领导小组,每年拨2亿元专款对“三西”地区进行农业基础设施建设,周期10年。
这个计划的目的是改变定西和西海固的贫困面貌。当时的调查显示,在定西、西海固这两个地方,有700多万贫困人口。按照当时的计划,大部分人可以通过“走水路”搞灌溉农业和“走旱路”搞旱作农业求得温饱。但是有200万人无法通过这些办法解决贫困,只能“另找出路”——移民。
就甘肃而言,定西片的贫困人口大约有140万,这些地方年降雨量只有二三百毫米,自然条件极为恶劣,资源极为贫乏,人口负载极为沉重。要改变这些地方人民的生活,只有走移民之路,把他们从“老天爷”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把贫困的人口迁移出去。这就是气吞山河而无先例可借鉴的“三西”地区移民工程。
这项百万大移民工程,跳出了过去就贫困地区解决贫困问题的小圈子,把解决贫困地区的问题同经济发展较好地区的开发联系起来考虑,因此是一个全新的思路,是一项重要的扶贫措施。
当然,挑战也是巨大的。改革开放之初,人们思想才在解放,“穷家难舍”,“金窝银窝不如狗窝”这种思想在移民中是普遍存在的。难以割断的故土乡情,难以丢弃的一草一木;还有那从祖辈手上就开始积攒的家园以及浸透骨髓的生活方式……当然,人们更多的担心是能否顺利地完成崭新却又陌生的生活转换?
当我同那些移民面对面接触的时候,“三西”移民正开展得如火如荼。1990年末,我吻别襁褓中的女儿,历时两个月,穿行于“三西”地区的十几个县,对移民工程进行追踪采访,为我构思了许久的报告文学《百万移民》进行调查。
最早一批到河西走廊落户的移民
我调查的第一站,便选在了素有“塞外江南”美称的“金张掖”。“不见祁连山顶雪,错把甘州作江南。”张掖古称甘州,地处河西走廊中段,河西走廊是我国十二个商品粮基地之一。人们常说,甘州不甘水溏溏。张掖地处黑河中游,有着丰富的水资源。甘肃“两西”移民的组织者经过反复实地勘测,在张掖选定了一批可供建设移民基地的场所,先行试点。在高台县的骆驼城移民基地,第一眼,我就被它的规模所震撼。在东西长3公里、南北宽1公里的荒原上,201户来自定西的移民已经定居下来。
当时,移民搬迁的方式,也是在逐步的摸索中总结出了成功的经验方法。从1989年起,甘肃从中部向河西走廊移民,进入了以基地规模安置为主的阶段。
“‘两西’地区的移民建设,走过了艰难曲折的历程。正在由‘穷家难舍,故土难离’的旧观念向‘东迁、西移、脱贫致富’的新观念转变,由政府号召动员迁移向群众积极要求迁移转变,由分散零星搬迁安置向集体搬迁、基地规模安置转变。”
后来,我又去了酒泉金塔。出酒泉南行50余公里,我来到安置移民较多的金塔县,吉普车从金塔县城开出,先在县乡公路上奔驰了半小时,然后驶上崎岖不平的乡道,又跑了20多分钟,才来到古城乡五分村四社,来到鲁廷文老汉的家。他是最早一批到河西落户的移民。
见到鲁老汉后,他用一口浓浓的永登乡音,断断续续地讲起了他的故事,“老家是雨浇地,雨下上就成了,雨下不上就完了。”鲁老汉一家搬迁到了金塔,谁知,又遭遇不幸。鲁老汉的儿子很精干,人也能吃苦,干临时工挣了点钱,又贷了些款,买了个手扶拖拉机。可车买来才四十几天,就在一个大风天里与汽车相撞了……
在乡亲和干部的帮助下,鲁老汉重新振作起来。他带着老伴、儿媳和3个孙子在金塔扎下根来。鲁老汉起早摸黑忙个不停,拉沙压碱,深翻倒土,沤积绿肥,疏松土质。1987年,他家盖起了砖木结构的新房11间。1988年,全家经济总收入达到8380元,人均纯收入720元。
在鲁老汉家,我看到,房前屋后杨树成椽,梨树挂果,猪、羊满圈,家里有沙发有电视,有热炕还生着火炉……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吃过饭,鲁老汉没忘记左一下右一下细细地舔舔那碗底的一点糊糊。
十年间,他们生活的巨变
2011年,我再访移民村。距离第一次到河西的移民基地采访已经10年了。这一次,我又到了高台县骆驼城乡。1994年由定西巉口迁来的杨伟,那年34岁,现在家里已添了农用车。杨伟开春经营化肥,秋后经营农产品,迁来高台的第一年,仅靠收大豆就挣了七八万元……
离开乡政府,在刺骨的寒风里,我坐了8公里三轮摩托,又坐了3公里两轮摩托车后,终于来到骆驼城乡定西移民村。
路口那几间农舍不正是自己当年走访过的人家吗?虽然村头树木多了,村落变整齐了,但我依然无可置疑地认出了她的容貌:10年过去了,定西移民村又一次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
走进丁桂香家,第一个印象是变了,真是变了。院里,当年我写《百万移民》时特别描述过的存粮的两个小圆囤依然立在院中,但如今在周围高高的房子和浓密的苹果树的背景下,已很不起眼了。当年独身一人闯骆驼城的定西女人丁桂香,现在已做了奶奶,儿孙满堂,有四辈子人生活在这个大院子里……9岁的孙女叫李华青,和我讲的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对门的陈菊英家,过去没有围墙,仅有的两间房子如今早已变成一个宽敞的院落,共有北房三间、西房两间、东房一间。屋里摆设着彩电、录音机、缝纫机、沙发,有闭路电视,有火炕,还生着火炉。高低柜、大立柜、写字台更是一应俱全。北房的墙上,是一幅中堂书法,甚至还有一台台式电风扇……
“10年,10年一层人呢。”村民们在尽力回忆我留给他们的印象。
晚8时许,我离开村民家。夜色下,整齐的村民院落中透出的灯光和手电筒下光亮的柏油马路令我惊喜不已。这一切都告诉我,移民们应该是安居乐业的。
当年,甘肃的“两西”建设大移民,其规模之大,人数之多,巩固率之高,成效之显著,都为新中国成立以来历次移民所罕见,在发展中国家的扶贫行动中也是第一次。由于成效显著,“两西”移民后来成为世界银行编制统一的移民指南的生动案例。幸福生活是奋斗出来的,广大移民的生活巨变,就是改革开放之初的一部奋斗史。文/图 首席记者 王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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