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次玉帛之路（陇东陕北道）专家考察手记丨走读长城之四：鬼方安在？（易华）

第十一次玉帛之路（陇东陕北道）文化考察活动

　　作者：易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大家都知道商朝西北方向有一劲敌，没有人知道其具体情形。王国维《鬼方昆夷猃狁考》认为鬼方是古代亚洲小国，位于今陕西、山西和内蒙古结合部，作为古代中国北方游牧民族代表上承荤粥下启猃狁匈奴，不仅是商朝外患，亦与商周王朝密切交往甚至通婚。

　　我深信司马迁《史记》匈奴乃夏后氏苗裔之说，在《夷夏先后说》中认为鬼方和土方、羌方即是夏的主要组成部分。

　　1983、1986年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在榆林清涧县发掘了李家崖城址，东西长495米，南北宽122--213米，城内发现房址、窖穴、石板围砌的瓮棺葬等，出土有鬲、豆、三足瓮、罐等陶器，斧、刀等石器。吕智荣等推测为鬼方都城遗址。2006年国务院公布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此次考察之前特此请马明志兄访问美国之机带来了考古报告《李家崖》。

　　五月二日延安文物研究所张华所长和白晓龙副所长陪同来到甘泉博物馆，进入库房观摩玉器，令人叹为观止。张天恩先生知道我对鬼方特别感兴趣，特此让李延胜从保险柜中拿出一匹铜马，马背上有坐垫，可以做为马背骑乘的证据。此铜马发现于甘泉下寺湾镇阎沟遗址商代晚期墓葬，有一对，还有四鼎五簋。简报已发表于《考古与文物》。张博士认为这是鬼方遗物，周人正是在鬼方逼迫下从庆阳地区古代豳国迁往陕西西部岐山一带。古公亶父来朝走马并非空穴来风。我在＂考古论道＂微信群发了两张照片讨论，引起了不少考古学家朋友兴趣，但大都认为商代人骑马证据不充分。我坚持认为此马就是新证据：

　　图一二：甘泉商代青铜马

　　晚上赶到清涧县，毛泽东曾在此写下《沁圆春.雪》，亦是路遥的故乡。路遥知马力，我迫不及待地想参观李家崖遗址。五月三日首先参观县文管所陈列室，看到了一批类似李家崖城址出土文物。

　　图三：青铜戈

　　图四：蛇首青铜匕

　　图五：青铜龟鱼盆

　　图六：金耳环

　　青铜戈和龟鱼盆商代风格明显，是商朝青铜器的典型代表。郭沫若曾经研究过黄帝轩辕天鼋问题，此龟可能就是天鼋。蛇首青铜匕举世罕见，奇妙之处是蛇首还能活动。一位甘肃朋友也碰巧收藏了一件，可惜舌尖已失。金耳环有明显欧亚大陆西部文化风格，表明鬼方与西方有文化联系，甚至来自西方。

　　李家崖遗址位于清涧县李家崖村无定河与黄河交汇处山梁上，当地人称鱼儿峁。鱼儿峁三面悬崖，风景独特。

　　图七：鱼儿峁风光

　　图八：张天恩博士讲解城墙

　　实地考察存在于商代晚期与西周初期李家崖遗址之后更加相信李家崖遗址是鬼方代表性遗址，或为“鬼方之都”。张博士认为李家崖文化受到了石峁文化明显影响。山西西部内蒙古南部亦有类似李家崖文化分布。石峁人由此进入中原亦有可能。

　　鬼方神出鬼没见首不见尾，可能是早期游牧民族代表。考虑到黄帝神话传说亦有明显游牧风格，我们有必要展开想象的翅膀重新认识鬼方的意义。已知青铜冶炼技术和游牧文化包括羊牛马均来自西亚或中亚，鬼方与西方如叶尼塞河流域或北方如贝加尔湖畔的联系不能排除。楊伯达曾大胆提出过鬼玉概念，鬼方之玉可能来自贝加尔湖。其实贝加尔湖并不遥远，苏武曾经在那里牧羊多年。让我们重新开始大胆探索鬼方民族与文化：鬼方入中华，或许亦是中华民族与文化重要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