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丝绸之路语言文化专家考察手记丨中诺尔图的魅力（白爱青）

【专题】醉美巴丹吉林：草原丝绸之路语言文化调查活动

　　作者：白爱青

　　巴丹吉林有着众多的湖泊，沙漠里人称之为“海子”。海子滋润着大漠，使这里的生命绵延不绝，因而被誉为巴丹吉林“六绝”之首。中诺尔图位于巴丹吉林西部，是一个魅力独特的海子。据户外运动组织称，4万多平方公里的巴丹吉林沙漠，尚有1万多平方公里鲜有人类的足迹,这1万多平方公里指的就是西部。这更增加了它的神秘，诱使人们向往、探索。

　　如果你有幸，如果你有选择的权力，请你在风沙满天的日子里去探访中诺尔图，你一定会有别样的惊喜和收获。

　　而我们这一群人，就有了这样的机遇。

　　沙尘暴是种心情

　　4月中旬，参加“蒙甘东风《醉美巴丹吉林》采风创作”活动，天气预报中的沙尘暴不但没有让大家忧心，相反却激发出豪气冲天来。这是一支由作家、摄影家、艺术家组成的队伍，生性如此。司机队伍更不用说，六辆沙漠越野车，车手们个个技术娴熟、幽默风趣又助人为乐。他们是巴丹吉林的骄傲，是巴丹吉林的金色名片，近来被列入巴丹吉林“六绝”之中。此次活动，车手的领队是唐红永师傅。

　　还没有进入沙漠，老天爷已经不安分了。戈壁滩上的风呼啸着，偶尔下车，脸被吹得生疼。熟悉沙漠情况的唐师傅告诉我们，沙漠腹地应该会好一些，往往是外面沙尘暴，里面是有沙无尘。为了安全，司机们相互照应着，说走一起走，就停一起停，不使车队走散。

　　渐入沙漠，风却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就连车手们都说，以往很少遇到这样的大风。

　　从巴丹吉林镇到中诺尔图不足100公里，车队居然走了四个多小时。风大沙险当然是个原因，遭遇沙尘暴的兴奋却是更重要的原因。所有的作家、摄影家、艺术家都睁大了眼睛，捕捉着大风中的沙尘奇观。有人静拍顽强的沙生植物，赞叹生命的伟大；有人追拍“死爬牛”的奋勇前进，钦佩这黑色甲壳虫的无畏；有人连拍干枯沙蒿的随风高攀，转眼间滚上了沙山顶峰。

　　“沙山飞雪”吸引了所有的镜头。每一座沙山的顶端，顺风斜向朝天扬起了沙幕，既纷纷扬扬又随风换形，极为壮观、迷人。记得在喜玛拉雅山上，只有珠穆朗玛峰顶才有如此美丽的景观。而在巴丹吉林，每一座沙尘暴中的高大沙峰都在“飞雪”。

　　沙漠丹霞出现了。虽然它颜色非艳，不能与闻名天下的甘肃张掖丹霞相比，但毕竟是巴丹吉林的又一抹亮色。沙尘暴使这里满坑生烟，迷蒙中你所看到的丹霞似台基、似城墙、似古堡、似废墟。沙漠中有不少丹霞地貌，也许哪一处就是城堡演变的呢。传说中，巴丹吉林有座城被天降神沙给掩埋了。有不少人称曾看到过此城，就在狂风之后。然而，风中的考古毕竟不是闹着玩的，这神秘的面纱，留待后人揭吧！

　　接近中午时分，风沙渐弱。可是风沙的副作用开始显现，有人晕车呕吐。这事儿传染，又有几个跟着出现类似反应，他们含泪带笑，边吐边呻吟。没有人埋怨，更没有人笑话他们。

　　沙尘暴是种心情！

　　当我们站在中诺尔图西南的大坡上，看着一座大湖时，庄严感从心底生出。

　　环湖走是个修行

　　中诺尔图到了。

　　一座大湖就在眼前。一个湖盆静静地卧在那里，南面是一块较为平坦的开阔地，东北西三面，300多米高的沙山拥抱着大湖。这湖让人震惊，这山让人敬畏。

　　哪里来的水，如此之多！你让人无比亲切，又叫人不可思议。有人说这水是古海升腾的残留，荫庇着大漠生灵。有人说这水是青藏高原的暗河，千万里来滋润巴丹吉林。我只知道这是苍天的惠顾，让每一块荒芜都拥有绿洲。

　　稍作休养后，队伍分作两部分，一部分去周边采风，一小部分留守。留守的我选择了一种虔敬的方式，约朋友环湖一周。

　　两对沙鸭在湖边游弋，嘎嘎鸣叫甚是快乐。当我们试图走近时，它们转身轻快地游向湖的深处，留下了优雅的身姿和优美的波纹。南岸生长了大片的树木，有白杨、沙枣、梭梭等。这里是孟柯的田园。10多年前，阿拉善右旗边防大队队长孟柯转业，回到了他熟悉的沙漠家园。他想让童年生活之地恢复生态并改变面貌，当年就开辟田地植树造林。好沙好水人勤奋，蔬菜不断,瓜果飘香，花生也奇迹般地获得了丰收。栽种的树木现已成林，也不怕骆驼啃食了。去年，年事已高的孟柯离开了中诺尔图，但他留下了坚韧不拔的沙漠精神。

　　夕阳给归家的羊群涂抹上一层金色，顽皮的小羊不时扑跪在妈妈怀里吮乳，当发现我们的拍摄镜头，羊群放缓了脚步，有的索性停下来转过身子打量着我们。坐在沙山坡上向东望，中诺尔图波光粼粼，不时有成对的沙鸭掠过湖面。远处，几匹骆驼在湖边徜徉，心和世界一起静了下来，如果不是夜色将近，真想一直这样坐下去，相看两不厌。湖的东北岸边长着许多沙枣树，地上树上全是沙枣，拾一颗尝尝，酸酸甜甜沁人心脾，我们尽情收获，满载而归。

　　据说，中诺尔图是巴丹吉林众多海子中唯一的阳泉，巴丹吉林的每一个海子都有泉眼补水，已知的海子中泉眼都在湖的南侧一些，只有中诺尔图靠北。山之南水之北为阳。我们的行走暗合了中国古典文化的讲究。

　　环湖走是个修行。致敬，中诺尔图！致敬，孟柯老人！

　　回到营地，去额肯吉林和乌鲁图布鲁格采风的朋友们也回来了。他们兴致盎然地讲述着，乌鲁图布鲁格是怎样的长泉，额肯吉林边上有一棵大沙枣树，弯脖，巨大的树冠上有一个大大的鸟巢，鸟巢中似有长蛇盘踞，让人不敢靠近看个究竟。那海子的一面大坡上长满了霸王、花棒、黄蒿等沙生植物，还采挖到难得一见的霸王锁阳……

　　长调中去数星星

　　中诺尔图叙说着它的远古。我们兴致勃勃地参观了主人收藏的两盘石磨及一些石核、石叶、石斧、砍砸器等。其中一盘磨没有齿槽，有人说是唐朝金城公主时期的。随团摄影师张有理老师从事文物工作多年，他和同事前些年发现并考察了附近的三个古人类石器加工场，证明在6000年前这里就有人类在此生产、生活，巴丹吉林很早就是人类生存的乐园。

　　夜幕降临，晚会开始了。器乐长调诗朗诵，独舞群舞歌伴舞，江格尔说唱的激扬《北风吹》的经典、安代舞的狂欢，将夜晚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本来就不怎么受约束的艺术之人，在桃花源般的中诺尔图尽情挥洒着才情。

　　海子的主人杨宝山夫妇赶到了。他们几代人在这里生活，喝大漠的水，吃纯天然的羊肉，唱蒙古长调。巴丹吉林的水特别养人，杨宝山夫妇都70岁左右了，仍然能骑着摩托翻沙越岭，身体状况可见一斑。好客的主人为大家唱起了长调，顿时满场安静下来。长调，只有长调，连奶奶怀抱中不到3岁的小孙子也在怡然哼唱。歌声一落掌声四起，文化馆工作的两位作家惊呼又找到了新的长调传承人。

　　杨宝山的儿子金塔，也是本次活动的车手，不善言辞的他充满深情地说：“我想把游牧文化传承下去！”他更多地用歌声表达了他的心愿。金塔是沙漠中小有名气的歌手，他的演唱浑厚而纯净，歌声中我们看到了蓝天、白云、大漠的辽阔，看到了金色圣山的巍峨，看到了海子清亮的湖水和湖边忠诚的骆驼。

　　考虑到第二天的行程，领队适时结束了夜晚的活动，大家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地散去。

　　中诺尔图的夜终于静下来了。湖水静默，偶尔有一两只失眠的青蛙鸣叫两声。沙山静默，威严地守护着海子，守护着海子边的生命。星星虽然调皮，也只是静静地眨着眼睛。多少年，看不到这样的星星了，北斗南斗，猎户银河，那么亲切而又那么遥远，那么明亮而又那么神秘。突然，长调又起，在宁静的夜晚，是那么深情、悠长、辽远，不由地令人泪水涟涟。天地苍茫，我们听得懂，星星听得懂。

　　晨曦中，早起的摄影家在捕捉着阳光赐予的每一份美好，欣喜万分。几位作家静对清澈的湖水，不忍打破难得的宁静，无语，哲思。

　　与晨曦同起的是海子的炊烟，早起的主人已让奶茶飘香。随团乐师兵德正握着杨家奶奶的手倾诉衷肠，那是他的干妈，10多年不见了，这次活动中惊喜相逢。

　　再见了，中诺尔图，一个数得清星星的地方，一个长调悠扬的海子，一个纯朴天然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