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峥嵘37载 甘肃工艺美术“百花”争妍

　　设立于1980年的甘肃省工艺美术百花奖是省内工艺美术行业的最高奖项。两天前第十四届甘肃省工艺美术百花奖揭晓，百余件优质作品获奖。

　　30多年来，这一奖项已经举办了14届，评选出了一大批在品种和技艺方面突出的作品，这些作品无论是传承、创新，还是应用新材料新工艺方面，毫无疑问成为行业内的典范。

　　一个奖项实则奖掖的是一种精神。百花奖不例外，它的殊荣只属于那些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为诠释优质作品而默默工作、不求闻达者。

　　1 一场展览的春华秋实

　　几厘米的核雕，几米的刺绣；栩栩如生的泥塑仕女，活灵活现的洮砚金钟……在第十四届甘肃省工艺美术百花奖获奖作品展览现场走一圈，工艺之美扑面而来。

　　从300多件参赛作品中脱颖而出的百来件作品或被挂在墙上，或摆在桌子上，或放在地上，一件不足10厘米高的形如椭圆的玉雕作品上既雕刻了观音菩萨的人物形象，还雕刻了完整的《心经》，无需放大镜之类的辅助就能轻松识读经文，尽管经文上的每一个字可能以微米来度量都过大了。更厉害的是，那一面观音菩萨雕像，稍仔细一瞅，甚至连眼睫毛都可辨。

　　洮砚雕刻作品《芦荻清音》呈现的气韵是白居易的《琵琶行》，芦苇幽幽的水面上飘荡着一叶孤舟，孤舟上一位琵琶女拨动着琴弦如泣如诉……利用洮石天然纹理，雕刻者以超然的技艺雕刻出一幅意境悠远的和谐画面。令人叫绝处，更在于雕刻者对于画面中琵琶女面容表情的处理，那是一副带有悲苦之气的愁容，而非多见的那种美轮美奂的古典美女。想来，这应该是打开唱着“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的琵琶女心灵的正确方式。

　　“说白了，百花奖其实就是一个质量奖，是评选这个行业优质产品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家设了质量奖，因为工艺美术行业的特殊性，就将这个奖单独列出来了。”甘肃省工艺美术协会会长陈一珀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了40多年，经历与时间都让他成为了一个见证者。

　　甘肃的工艺美术历史悠久。考古发现表明甘肃远古人类已有用工艺品装饰美化生活的追求。甘肃大地湾一期文化遗址出土的陶制生活用器，器形有储藏器、饮器等生活用品，其设计造型反映了先民对形式美的追求。仰韶文化遗存出土的各种形式的陶环、玉石坠、绿松石饰片等无疑也是人类对美的一种诉求。

　　社会的进步就是人类追求美的结晶。从甘肃礼县秦公墓的青铜礼器到敦煌莫高窟、武威磨嘴子汉代墓群出土的汉代毛笔再到名闻天下的洮砚等等，在这些传统工艺技艺日益精进的背后，是经济的发展，是文明的进步，还是人们对美的永恒追求。

　　早在十来年前，陈一珀就获得了百花奖。十七八岁进入这一行后，他先后师从王铭、马述斋、李复等多位传统手工艺大家，学到了一身的技艺，中国书画装裱、古旧书画修复、善本古籍修复等更成为其拿手绝技。几十年过来，他眼见了甘肃工艺美术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辉煌，也经历了这一行在特殊时期的落寞与沉寂，在他看来，承载着中华优秀文化的传统工艺美术行业，在经历近万年的产生与发展历程后，依旧担当着创造当今和未来优秀传统文化的角色。

　　“过去的工艺美术品就是今天的文物，今天的工艺美术品就是明天的文物。”陈一珀说。

　　2 一个制砚者的本色追求

　　制砚50年，阮煜兴的砚品第一次参加的评奖就是这个工艺美术百花奖。送了三件作品全部获奖。《金钟万年》、《芦荻清音》和《天然草花图》三件作品获的都是制作技艺奖。

　　事实上参赛是他在一刹那间决定的，熟悉阮煜兴的朋友都清楚，在砚品参与评奖的事上阮煜兴从来坚持己见——不参加任何评奖。“凭作品传世。”这是他坚持说不的唯一理由。至于这样“破天荒”的头一次，70岁的阮煜兴说，“突然就有种想明白的感觉，做了一辈子砚，也该展示一下了。”然后就立刻带着作品去报名。

　　简约、明快、石质好。阮煜兴以这个自设标准挑选了三件参评作品。他的这三件作品完成于不同时期，时间上前后相距七八年左右。就阮煜兴而言，这七八年不仅仅只是个时间差距，更是他制砚技艺在理念上发生变化的一个时间周期。《天然草花图》是阮煜兴去年做的，“这辈子也就碰到了这一块天然的草花砚石。”一直以来，就洮砚的是非曲直争论阮煜兴甚为寡言，最多发声之处就在于呼吁制砚者要珍惜石料，“因为我们真正的洮砚石资源已经枯竭了，手头有的也是刻一方少一方了。”为了不影响整个画面的天然性，他采用了浅浮雕的雕刻手法设计了两个不突出的图案。从透雕、立体雕、镂空雕这些洮砚典型雕刻技艺手法亦步亦趋走过来的阮煜兴，在进入随心所欲的年岁后，有意无意地越来越倾心追求洮砚的气韵远胜于雕刻技法。到了今天这个年纪，阮煜兴最害怕的就是洮砚的气韵被雕刻技巧所淹没。

　　在阮煜兴看来，洮砚雕刻技艺发展至今已差不多了，他反对过分追求雕琢技艺，认为恰恰使得洮砚给外界匠气太重的印象。他曾就某一种在洮砚上镶嵌玉石等的“新技艺”予以斥责。他最厌恶机器雕刻洮砚，尤其是电脑雕刻，他直言雕刻洮砚走这种路子无异于是走上“邪道”。

　　他尊崇“三分雕琢，七分设计”。“石头不会说话，但人是有思想的。倘使一个制砚者只停留于会雕刻会仿刻那有多大意义？这就像吃别人嚼过的馍馍有啥味道？”

　　雕刻了百余方砚台后，至今阮煜兴都坚持在雕刻的多道关键工序中手工操作且不减少任何一道工序，像那方石料上好的获奖作品《芦荻清音》他甚至用上了舌头，“那就是(舌头)舔出来的。”不管别人如何做，50年的雕琢钻研后阮煜兴从不改手工雕琢洮砚的本心。就洮砚制作后期的抛光工序而言，眼下阮煜兴在这一行里有着引领意义。抚摸他的砚品就如在丝绸上触摸，又光感又平滑。“能做到如此没有什么秘诀，就是手工一遍遍打磨，大不了再加上一份耐心。”阮煜兴将他的这个技艺公开传授过，但大多学不到位，他清楚主要是现在没有多少人能有那么多耐心一遍遍地手工打磨了。

　　艺术评论家张发栋很欣赏阮煜兴的素砚，别人做的素砚他也见过不少，但最终却少了一份喜欢之心，他觉得原因大概就是他们之间对洮石的认知度和感情的不同吧。“阮氏素砚的平淡里隐含着他过去多年的思索积淀。”张发栋觉得阮煜兴是该到也必须到了这个境地的时候了。

　　3 一个瓷板画创新者的不停探索

　　最倾心的“瓷板焦墨山水”作品没能赶得上参评此次百花奖，多少让省工艺美术大师、甘肃古风陶瓷画院院长王清路有些遗憾，尽管他的瓷板画《静静的月牙泉》获得了本届百花奖创作创新一等奖。

　　瓷板画是指在平素瓷板上使用特殊的化工颜料手工绘画、上釉，再经高温烧制而成的一种平面陶瓷工艺品，通俗讲就是把纸绢上的中国画移植到瓷器上。

　　王清路的瓷板画都是他自行烧制的。此前，刚刚从景德镇运过来的40多幅瓷板焦墨山水作品，就是他在景德镇借用他人之窑指导窑工烧制出来的。实际上，早在几年前，王清路就买了一个炉子准备在兰州自己烧，只是后来实在找不到地方，只能作罢，眼下，那个炉子还委身于单位的一块狭小空地处。

　　作为上世纪50年代生人，王清路最初的画画启蒙用他的话说来自于一首流行于那个时代的儿歌，“我就唱着那首儿歌涂画了一只鸭子。”正儿八经开始学习绘画大概到了二十出头了，王清路还清楚地记得学画的地方就开设于文化宫里面的绘画班，当时同班学习的多是比他年岁小的。尽管后来跟随多位名家学习，但王清路的绘画之路是一条自学成才之路。七八年前他去北京学习绘画后于景德镇实习期间迷上了瓷板画，他的瓷板画之路经历了从最初的国画形式到今天的以祁连山为主题的西部文化多个阶段的摸索，王清路在瓷板画上又有了新探索，他将这种新东西叫做“瓷板上的焦墨山水画”。

　　“以甘肃的瓷和甘肃釉烧制的以祁连山为主题的瓷板画。”王清路解释何谓“瓷板上的焦墨山水”。

　　“我们甘肃本地瓷，也就是陇上瓷，据史载，它最早始于周代，兴盛于唐宋，闻名于明代。”王清路眼下正在撰写一篇关于甘肃本地瓷的文章，文章称明代科学家宋应星在他的《天工开物》中就提及甘肃华亭的陶土质地精良，“凡白土曰垩土，为陶家精美器用，中国出惟六处，北则真定定州，平凉华亭……”王清路说据说宋代天禧年间，甘肃砚峡乡的青瓷曾被辗转进贡给皇帝，成为供奉朝廷的贡品。

　　陇上瓷质地粗，不细腻也不透光，但恰恰有一种釉色古朴的原始古朴美，王清路也意识到这种古朴美，他以祁连山冰雪山为主题，借助“一釉三色之美”将甘肃苍凉厚重的文化绘制到瓷板上。“一釉三色就是一种颜色釉在不同的三种温度控制下，烧造出黑、绿、赭红三种颜色。这种色釉的特性，只有甘肃本地釉才能烧出来。”

　　王清路烧制焦墨山水作的本地瓷都来自平川，他说除平川之外，现在甘肃也就安口有少许的几窑断断续续在做民用瓷，大有走向消失的趋向，这让他很着急，他觉得“甘肃陇上瓷的一釉三色之美”应该让更多的人认知，像他现在凭一己之力将陇上瓷的这种美通过民用瓷向艺术瓷方面转化，力量太微薄，不足以成气候，应该有更大的力量关注才管用。

　　首席记者 雷媛 董开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