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次玉帛之路（陇东陕北道）专家考察手记丨陕西佳县石摞摞山龙山古城（叶舒宪）

第十一次玉帛之路（陇东陕北道）文化考察活动

　　作者：叶舒宪(上海交通大学致远讲席教授，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

　　2017年5月4日早上7点20分，从位于山顶的、倍感拥挤的陕西榆林市佳县县城小旅馆中走出来，挤进县城中心的两会代表的餐厅里用过早餐，在佳县朱官寨乡年轻的薛书记带领下，冒着从昨天刮起来的满天沙尘，沿着黄河支流佳芦河方向，向该乡龙山文化遗址——石摞摞山进发。随后又在当地老乡指引下，到该乡石家坬村后的土山上看汉代夯土城墙(考察团成员张多勇教授疑为西夏古城)。在乡间公路边用过午餐，驱车上高速路奔往榆林。下午14时到榆林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等乔所长从外地赶回来，14时30分带我们到文物库房观摩，主要看出土和采集的陶器和玉器。随后在15点50分离开榆林市驱车向西南，到无定河上游统万城遗址考察。

　　五女河旁远观石摞摞山遗址

　　小结这一天的考察内容，我们在榆林地区马不停蹄地又跑过了四个县市：从佳县到榆林，从榆林到横山，没有停留，晚上19点30分赶到靖边县城，住在钻石国际大酒店。20点在酒店旁吕家炖羊肉馆用晚餐。7个人选择吃米饭炒菜，只有2个人仍然吃羊肉饸烙。

　　石摞摞山捡到的石圆盘

　　昨天在绥德文管所因为文物库房保管员不在，没有钥匙进入库房看文物。在米脂县经过时也是匆匆而去，无法充分了解当地的出土文物情况。之所以赶得如此匆忙，就是要保证有充分时间去调研佳县的石摞摞山遗址。这是龙山文化较早期修建的石头城，还有城壕。2016年第4期《考古与文物》杂志刚刚发表陕西考古研究院有关石摞摞山的发掘简报，这是2003年由张天恩研究员带队所做的三个月的发掘报告。十三年之后才刊登出来，报告中仅有一件玉器——淡绿色的玉环残件。不过从当地村民的口述中，都说这里十多年前曾经有老乡在田地里发现大玉刀和玉璧，后被公安部门收缴，不明去向。龙山时期的山顶石头城加玉器，已经成为距今4000年陕北史前文化遗址的“标配”元素。几年前先在神木县石峁遗址领略这种标配。在榆林学院的陕北历史文化博物馆也看到几件来自石摞摞山遗址的玉器。这次一路走来，在吴起县树洼遗址山顶和延安的芦山峁多次领略这种在山上祭祀用玉的“标配”礼俗。如今又在距离黄河15公里的石摞摞山顶，看到似曾相识的多重结构石城与中央祭坛，在地面上还可以看到穿孔石刀残件和众多灰陶片。从距今五千年的仰韶文化，到距今四千年的龙山文化，先民的生活方式虽然都是农业，但是毕竟有重要变化迹象可以辨识：首先是文化分布，人口从关中平原地区大量转移到陕北黄土高原区，形成密集分布的龙山文化遗址。其次是居住和祭祀礼俗，从河边台地转移到山上，特别喜欢在山顶的制高点，看重天文观测和祭天礼俗(古人相信天圆地方，这次考察团在山顶采集到一件圆片状石器，留交给当地乡政府)。其三是玉文化的大变革：仰韶文化深色蛇纹石玉礼器被龙山文化浅色的透闪石玉器所取代，玉器的种类也从单一的斧钺，拓展为玉璧玉环玉璜玉铲玉璋等。这些玉器种类多半传承到夏商周时期，促成华夏玉礼制度的延续。

　　总结这一天的紧张考察，分三阶段：上午在野外看4500年前的山顶石头城，下午在室内看4000年前的石峁古玉20件。傍晚又实地探访毛乌素沙漠南缘的1600年前匈奴古城——统万城。看来华夏农耕民族的定居文化反过来影响匈奴人的游牧习俗，能够让骑马民族也筑城而居。很可惜，这座动员十万劳力才修造的城池仅仅过了15年就被北魏拓跋氏攻陷。马背上打天下容易，守天下则不易也。中国的国字，最耐人寻味，四方的城墙里，守护着一种东西：玉。

　　如果有人不信此理，请去四方城墙围着的故宫里的珍宝馆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