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次玉帛之路（陇东陕北道）专家考察手记丨踏查古城 鬼方觅踪（张天恩）

第十一次玉帛之路（陇东陕北道）文化考察活动

　　作者：张天恩(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员)

　　玉帛之路的考察，一路行来几近10天，基本是每日均见晴好。或有晚间落雨但都清晨放晴，从未对行程产生影响。但未曾想在陕西清涧县却遇到一夜好雨，并直至早饭过后依然滴雨纷纷，阴翳沉沉，不见转晴的迹象。去高杰镇李家崖商代城址的计划眼见落空，只好先到县文管所陈列室参观。

　　在考察所经的诸多区县，主要看的是石器时代的陶器和玉石器，清涧县馆藏的文物中，却是以铜器为大宗，特别是商代青铜器的数量、质量等均值得称道，让考察队大开眼界赞叹不绝。鼎、簋、尊、觚、盘等铜礼器，大气精美，不少具有北方文化特色的銎内戈、銎内钺等青铜兵，及奇特的蛇首柄铜匕等，属于北方系青铜文化遗物，被认为与古代文献所载的古族“鬼方”文化的特点，更让大家称奇。

　　这个鬼方可不简单，是一个距今三千年前后强悍部族，曾活跃于南流黄河两岸、陕晋高原的沟壑梁峁，河谷山川之间，是商周两代王朝的巨大威胁。殷墟甲骨文记录显示其是殷商王朝的劲敌，《易经·系辞》也说：“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讲到商王与鬼方的战争曾持续三年。《竹书纪年》及西周铜器铭文等，都记载周王朝多次与鬼方发生过战争，考古学研究认为分布于陕北和晋西北的李家崖文化，大体就是文献所记鬼方的文化遗存。清涧县到处该文化的活动范围，长期有该文化青铜器出土，还有密集的遗址分布。

　　图一：李家崖遗址

　　看完文物后，意外的惊喜居然出现，雨已完全停了下来。询问县文管所的贺阿龙所长得知道路都经硬化，去李家崖遗址没有问题，自然是大喜过望。李家崖商城是该文化命名的著名遗址(图一)，有机会造访是大家的热望。我自己虽曾到过，但依然非常乐意再次回访。

　　图二-1：城墙局部

　　图二-2：城墙远眺(中间土峁上的深色长条)

　　到达目的地，大家看到石砌的商代城墙还高耸于地面(图二)，诚然感慨万端，遍布的商代陶片，更让大家兴奋不已，不断的捡拾并讨论具体是何器物，我自然成为众人咨询的中心。

　　也有人问起另一个李家崖文化辛庄城址，和发现的大型夯土建筑群及重台环屋。我解释其复原的形态似缩小了的布达拉宫，又似福建土楼的反转。以及这里青铜器作坊的发现，都彰显了该文化的发展高度。

　　这一发达的古代文明，在与商周王朝的竞争中如何发展，最终去向哪里？既是考察队关心之点，也是学界长期探索的一个问题。其实多年的考古发现已经提供部分答案，有线索表明，他们的活动足迹曾从陕北高原向西南方向流转，一度到达了泾河中游地区，至少有一部分人还入居关中，并融入到西周文化中间。

　　去年《国家博物馆馆刊》刊发了我的一篇文章，就对此有些梳理。大体为殷墟早期李家崖文化主要活动于陕晋高原靠近黄河两岸的十多县区，略晚一些至少有一部分人到达洛河中游的甘泉县，以及泾河中游的彬县、淳化等县，西周初期就已居于渭河之南的华县。有意思的是，玉帛之路的考察陕西境内线路，恰恰像是逆行了行经道路。

　　图三：淳化出土的李家崖文化金器

　　图四：甘泉闫家沟出土的青铜器马

　　从西安北上经过淳化时，在县博物馆看到了北方文化的典型器物，弓形金项饰和金耳环(图三)，以及青铜器兵器等。后在甘泉县博物馆文物库房，观赏了出土于下寺湾镇闫家沟墓葬出土的青铜器，特别是一对青铜马更让人惊叹(图四)，马背上的鞍鞯式饰物则是对骑马技能产生年代的挑战。今天的清涧之行，又来到李家崖文化的发现地和分布的核心区域，几乎反方向重走了鬼方文化发展、迁徙的路线。

　　图五：华县出土的李家崖文化金器

　　当然，如有机会再去看看出于华县的弓形金项饰和金耳环(图五)，以及华县东阳遗址的出土文物，就可以说是鬼方文化之旅的圆满。可惜，此次的行程安排已满，这个愿望还有待下一次的考察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