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考察手记丨秦安货郎

【专题】丝绸之路甘肃段语言文化考察

　　第一次真正踏上了秦安的土地！但从小就知道了秦安这个名字。

　　我的家乡在靖远边远地区，那里十分贫穷、落后，我的童年、少年就在那里度过。上世纪七十年代，大家还生活在穷困的边缘，几十公里范围内只有一个商店，距离非常遥远，人们购买东西要向生产队请假，又没有交通工具，只能步行，往返需要一天的时辰，作为小孩的我们更无缘去那里一次，是秦安的货郎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如梦如幻的美好境界。

　　秦安货郎，是甘肃人都耳熟能详的名字，他们走村串户，以地道的秦安方言“头发猪鬃换颜色”呼唤着村民，以物易物。在小孩的心目中，秦安货郎就是文明的代表，他们的担子上的木匣子的小方格里，盛满了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小物什：糖丸儿、花头绳、锡纸箔包装的针、各类颜色、酒醅曲子、泥塑的口哨等等，透过上面明净的玻璃，吸引了小孩和妇女们的眼球，让贫穷的山村一阵喧嚣。在货郎担的另一头的竹筐里，是他们的储藏室，所换到的猪鬃和要补充的货物都在里面，新鲜又神秘。

　　随着社会的改革开放，八十年代的货郎走村串户的目的已经不是单纯的“头发猪鬃换颜色”了，也不是单纯的维持生计，他们有意无意地在进行必要的资本原始积累。当有一天，他们忽然到某些家庭，看到了挂在墙上被熏得乌黑的字画，或者院落中丢弃的破陶罐，烂铜壶，都会和村民讨价还价，达到以最低价格的物品换走它们，村民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些破玩意儿。他们能注意到这些在村民心目中不起眼的东西，得益于他们的阅历和眼光。

　　这次来到秦安，参观女娲洞、女娲庙、大地湾遗址、街亭，听胡缵宗、安维俊的故事，通过近距离感受，对此地传承由来已久的文化历史，又有了进一步的深入了解，也就理解了秦安货郎的生存能力之强、处事灵活、眼界开阔的原因了。

　　秦安货郎能在社会管理制度非常严苛、生活条件异常艰苦的时期，以其单薄的身躯，忍饥挨饿，挑着货担游走西北，既想法要糊住自己的口，又须给家人提供相应的生活保障，是非常不易的。而在社会改革开放的时代，他们经过前期的经验积累和资本原始积累，以及走乡串户所开阔的视野和掌握的信息，知道人们需要什么，那些东西能以最低的成本换回而在转手后使利润最大化。他们掌握了字画、古董等的社会行情、掌握了商品需求信息，他们慢慢成为商贾，有的在外开了工厂，有的成为古董商，有的开了大型的超市等等。他们遍布全国各地，甚至到了国外。就在我的家乡靖远，一整条街的商铺几乎全部由秦安人所开，他们的商品价格低，服务态度好，勤快、灵活，大家都喜欢到他们的店里购买商品，这些人几乎都有过作货郎的经历。

　　秦安货郎的生存、发展、成功，与其古老的生活、文化环境和条件不可分割，大地湾文化、秦汉文化、夷狄文化、三国文化、丝绸古道文化等等，历经朝代，积淀深厚，造就了一批又一批的勤劳、善良的秦安人民。这次来到秦安进行丝绸之路甘肃段语言文化考察，又听到了幼时就熟悉的方言，非常感慨，许多外来的朋友和他们交流，都不会完全听懂他们的话，但我一听就明白，这得益于秦安货郎对其语言的传播，使我耳熟能详。

　　秦安货郎是封闭时期解决商品交流困难、打通乡村经络、传播文化信息的使者，秦安货郎时代是已经消失了的我们永久的一段文化记忆。

　　作者：兰州画院特聘画家、七里河区文化馆馆员 张巨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