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41岁考研深造 一个儿童剧演员的导演梦

　　原标题：41岁考研深造 一个儿童剧演员的导演梦

排戏中的张晓琪。受访者供图

　　41岁那年，张晓琪终于考上了上海戏剧学院戏剧导演艺术创作专业，然后她卖了房子，把上初二的女儿委托给父母，毅然地去上研究生。张晓琪是一个做了10多年儿童剧的普通演员，在不惑之年选择上学，这应该就是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中还有一些人真的在为梦想而努力的一个真实写照吧。

　　1 第三次终于考上了

　　张晓琪考研不是很顺利，从39岁开始连续考了三次，41岁时终于考上了。

　　她非本科出身，尽管一直也持续学英语，但前两次失利还是因为英语未达到分数线。下决心考研应该是张晓琪彼时面临的最大难题。“孩子刚刚上初二，父母都一把年纪了，我是单亲妈妈，团里也通知我，如果坚持考研，恐怕就得辞职。”三个月前，张晓琪从上海戏剧学院艺术硕士毕业后回到兰州市儿童艺术团里了。

　　张晓琪是从部队转业到剧团的。转业到“儿艺”做话剧演员——准确说是儿童剧演员，这已经让张晓琪很满足了，“我一直很喜欢话剧。”一个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该是多么奢侈的事啊！

　　到团里差不多14年，蹦蹦跳跳地也演了一些戏，在那部《青春战队》儿童剧中因饰演的老师角色，还获得过省上的表演二等奖。作为团里的三级演员，张晓琪十几年演过的戏不多，至于担纲重要角色的戏，就更少得可怜了！这其实不足为怪，因为整个剧团一年也几乎排不上一两部戏。

　　张晓琪喜欢做导演，不是时下的“演而优则导”的那条路子，“没有什么演而优，优而导，只是多年做演出工作，自己也曾尝试着排演过，重要的是从中发现了太多不足，有不足就要学习，从而产生了专业学习的念头。”

　　考研前，张晓琪先上了个导演研修班，上了导演研修班之后她心中一个强烈感受就是“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戏剧导演，还有太多不足，很需要进行系统地专业学习。”考研无疑就是唯一的路。“当时就下定了决心，辞职也要考，孩子就扔给我父母和妹妹管吧。那个时候就动了卖掉自己和女儿的房子的心思。”张晓琪说：“我们是儿童艺术剧团，当时快40岁了，到我这个年龄表演已没有多少机会了，如果再不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放手搏一下，那肯定就此沉沦下去了。”

　　2 “我必须勤奋”

　　同宿舍的4个同学中，张晓琪年龄最大，被叫姐姐时，她多少还有点不适应，其实自己和那几个同学的妈妈们年龄相仿的。

　　年龄大也不全是劣势，至少丰富的生活阅历是同宿舍那些年轻女孩们所欠缺的，加之自己还有十多年的舞台实践经验，这些让刚进入大学的张晓琪觉得不应该轻易给年轻人认输。

　　“我读研的那一年，上海戏剧学院在全国一共招了6个，我是入校分数最低的一个，不过我的专业成绩还行。但是即使如此，那些年轻同学都一直在学校系统学习，她们接触的东西远比我多。她们会为国外的一个戏，说飞就飞。不同于她们的是，我是通过书本来看世界，多少有点坐在‘井里’的意味。反观我的那些年轻的同学，多不言语，但凡张口，各种观点理论如数家珍。”现实情况让张晓琪太吃惊了，她看清了自己与同学们间的差距绝非一点点。

　　在学校，一种深深的自卑感整整缠绕了张晓琪一个学期。自卑裹挟着痛苦，让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完成这份学业。40岁的年龄似乎第一次发挥了优势，它让张晓琪比年轻人更能看开一些东西。“你一直痛苦有什么用？没人会同情你，你得自己想明白，有些东西。比如那些年轻同学所拥有的见识——那种差距是现实存在，你不可能说弥补就能弥补上。何况，很多时候，有些东西是你怎么努力也不一定能得到的。既然如此，那你就必须勤奋，用勤奋弥补你能弥补的东西吧。”

　　毕业前的几个月，张晓琪焦灼万分，她恨不得将学校的图书馆搬回家。在校三年期间，她是同宿舍同学中泡在图书馆时间最多的那一个。每天除了排戏、看戏之外的时间张晓琪全都泡在图书馆。有时候一天看4部戏，一部戏两个小时。很多戏她的那些年轻同学都早就看过，不需要再花费时间，张晓琪不行，她都没看过，见识的太少了，得一部不落地看。看书时记忆力远不如年轻时候了，一段文字看过一遍，转头就忘了内容，回过头得继续……

　　上了三年研究生，算上研修，张晓琪前后学习的时间有五年。“我获得了很多知识，打开了眼界，看到了世界最高水平的作品，跟世界级的创作者一起学习、交流，得到很多启发。也认识了很多戏剧方面的同学、朋友，成天跟比我小得多的年青同学一起讨论剧本、研究导演创作，挺快乐。”最让张晓琪引以为傲的是她自己的这种学习精神直接影响女儿，“女儿独立生活的能力和努力学习的劲头都比以前强了。”

　　3 “只要能排戏到哪里都行”

　　至少七八年前，张晓琪就开始给省内的几所高校的话剧社拍戏。给兰大话剧社排演了迪伦玛特的悲喜剧《贵妇还乡》，为曾经的大河剧社小剧场排演了工人题材的相声剧《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以及兰州方言喜剧《换个活法》等，后面这个戏演出了四十多场，颇受欢迎。

　　“现在看来，在没去上戏之前，我这个导演是凭借舞台经验的直觉来排戏，进入上戏系统学习之后，最大的改变是对一部戏的全局掌控和整体把握上有了明显的提升。”

　　张晓琪的毕业戏是美国剧作家詹姆斯·普莱德奥克斯的喜剧《新来的女管家》，普莱德奥克斯1973年获得纽约剧评人奖的“最有前途的编剧”大奖。多年来，话剧《新来的女管家》于纽约百老汇多次上演，广受业内外好评。普莱德奥克斯的剧本是二幕喜剧，张晓琪打破其原有的结构，重新构置找到新的表述方式和属于张晓琪的表达。这个被改编为四场的喜剧，是一个表现男女主人公之间情感的生活喜剧，有点像电影《办公室的故事》。

　　毕业论文答辩时，答辩老师问了张晓琪一个问题，你在排毕业戏时最刻骨铭心的是什么？张晓琪的回答是“和剧中两位主演的磨合”。

　　“剧中女主角是我的同门师姐，艺术硕士方园园，她很年轻，在表演、导演方面却有很多实践经验；男主角钟冠是一位制作人，澳洲留学归来，国际传播学硕士。我开始创作这个戏的时候，他们是带着怀疑的眼光来的，女主角方园园对于剧本的改编、主题的确立、角色的认识、舞台调度的理解与我有不同认识，在排练中我通过交流、沟通的方式，与她讨论，但说实话不是每次都能说服她。最激烈的是一次有关角色认识的讨论，她与我的理解完全相悖，我只能耐心地与她沟通，沟通不是劝说，而是以你吃透剧本的自我认识去令人信服。”张晓琪说排戏前的几次交流会，她这个导演就像一个考生，面对的是男主女主抛出的各种问题，幸好，她的每一次回答都让提问者信服。《新来的女管家》连演三场，场场爆满。

　　包括学业中期的那部作品《关于上海抗战时期的记忆》，找演员、找道具等对张晓琪而言是比改编一个剧本都难的事。《关于上海抗战时期的记忆》是一个需要30个演员的剧，若靠没有根基和人脉的张晓琪是找不来演员的，事实也是这样，她只找来了4个人，还是她去拍微电影的时候认识的拍摄方的4个年轻摄影师。其他演员都是张晓琪的一位老师帮忙找来的。

　　“我进校没多久就参与了导师的一个项目《赵氏孤儿》，我演程婴的妻子，戏份还可以，为了演好这个角色，我翻阅了很多关于赵氏孤儿的资料，甚至连这个剧的戏曲剧本都查阅。”张晓琪说帮他找演员的那位老师正是赵氏孤儿的执行导演，因为自己在那部戏中的认真劲给那位执行导演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戏排完了，舞台道具的拆卸还有归还都是导演张晓琪自己的事了，校园里若出现拉着一辆装着灯光等一大车道具的板车的女人，非张晓琪莫属。

　　选择回来，张晓琪说因为上海没有什么地方能让她去拍戏。不是不可以留下，只是那些文化馆距离排戏、演戏很远。回到“儿艺”，张晓琪继续做着她的演员。这两天团里正在为下乡扶贫排练一个歌舞剧，刚刚回到团里上班的张晓琪也被安排到这个歌舞剧中做伴舞，每天早上下午都认真地排练几个小时。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像张晓琪这样拥有硕士文凭的戏剧导演专业毕业的，她所在的兰州市儿童艺术团不多见，就是放眼全省的话剧院团也屈指可数。“我希望自己能有排戏的机会，也已经为自己争取了一个导演资格，我坚信我能排好戏！”

　　首席记者 雷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