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学子重走西北角】非遗人生——寻找杜秀兰
裕固族人来自那西方
从那西至哈至搬向东方
赶着那牛和羊迎着太阳
骑着那黄骆驼来到这里
——裕固族民歌
草原上的yovhur
“历史上啊,我们的祖先yovhur(裕固人自称尧熬尔,和维吾尔人的自称是同一个词)是从西面迁过来的,当时在和外族人打仗,我们的族人分开了;分开之后,我们的可汗很了不起,带领我们从战争的地方逃了出来,从西至哈至一路向东走,走了好几个月的戈壁滩,饿死了很多族人和牲畜,由于老人太过累赘,可汗下令将老人赐死,而且会派人严格的检查被赐死的老人;只有安姓部落的一个小伙子把老人偷偷用牛皮箱子装上带了过来,当我们走到沙漠的时候,特别缺水,安姓小伙子偷偷问了老人,老人说,把种公牛放开,看到公牛刨地,则底下必定有水。就这样全族人得救了,可汗知道后,不但没有处死他,反而下令废除让老人安乐死的做法,还让安姓人做了头目……”
面前说话的老人,满头银发,扎成长长的麻花辫,因为感冒带来的不适,不时的拿起手上的手帕擦拭眼角,一口淳朴的家乡话,讲起祖先的故事,情绪有些激动,语速也快了起来。
杜秀兰——作为一位地地道道的裕固族人,她也有自己的裕固族名字——银契士丹,与姐姐杜秀英(曲木塔尔)在2009年双双被评定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在杜秀兰老人的家中 (张文丽/摄)
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杜秀兰与一家人住在放牧的草原上,那里可以看到数不尽的牛羊、骆驼和马,到处都是悠扬的歌声。父亲杜占才是裕固族民歌歌手,也是裕固族的最后一个萨满,从她们七八岁开始就教两姐妹唱歌,晚饭后给她们讲故事教民歌,第二天早上不吃不喝,先唱一遍;老人说,小时候学下的歌,长大了就不会忘了,女英雄萨娜玛珂的史诗就是那时候记下的。说起小时候在草原上唱民歌的故事,她情不自禁的唱起了《萨娜玛珂》,悠扬的歌声结束,老人眼眶有些发红,每次唱起民歌,都会让她想起那魂牵梦绕的大草原,那里有父母每天晚上讲给自己的史诗和传说;有在草原上骑着马奔腾的欢声笑语,有飘扬在大草原上的美妙歌声,更有着老人最美丽的青春年华。
“我们小的时候,这里的丫头刚十五岁就嫁人了,个子高的十三四岁就嫁人了,那时候丫头稀里糊涂的还在爸爸妈妈怀里玩着呢,然后出嫁的时候在娘家唱哭嫁歌,我七八岁的时候就听,大大小小的女的都哭,还会配嘤嘤嘤这样的声音,哭的调调,太伤心了。”老人告诉我们,以前人们婚丧嫁娶都要唱民歌,倘若离了那富有特色的民歌,就好像缺少了什么,放羊有放羊的歌,奶羊羔子有奶羊羔子的歌,婚丧有婚丧的歌,擀毡有擀毡的歌,骑马有骑马的歌,人人都喜欢唱歌,只要高兴或有时间,随时随地都会唱。
“说着唱着才知道”
有人说,裕固族人骨子里就爱唱歌,无歌不成筵,无歌不全礼,裕固族一首歌唱到:说着唱着阿瓦尕才知道,尧熬尔生息在西州哈卓的远方。说着唱着木拉才知道了,尧熬尔终于看到了绿树新房。他们唱着生,唱着活,唱着死,唱着悲欢离合,唱着酸甜苦辣。
然而世易时迁,邀请杜秀兰演唱的,慢慢局限于一些民俗文化交流、传统文化展示等活动中。那些悠扬的曲调、富有特色的歌谣,已经渐渐被封存在光盘中,杜秀兰辉煌的过往,已经快凋零成回忆。
(图片来自《肃南裕固族自治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图典》由非遗中心兰海东副局长授权使用)
如今已迈入古稀之年的杜秀兰,她的儿子和孙辈都忙着上学和工作,平时也不怎么会说裕固语,所以没有学民歌的语言基础。
老人告诉我们,之前有一个天赋很高的小女孩,学的很快,但是学习裕固族民歌不只是需要良好的嗓音条件和天赋,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年轻的孩子学习任务重,就算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学;有的汉族孩子特别喜欢裕固民歌,但是缺乏好的裕固族语言环境,只能学着唱一两句,可是裕固族民歌的教习方式是到家里听录音机学习,这样的话如果家里都是裕固族人,很多字音和语调才能把握。尽管自2004年起,各级政府及主流媒体深入牧民,采录民歌,国内外各大媒体也随之开始重视民歌的意义价值,但是现在各种潮流的流行音乐在大街小巷流淌,并且新媒体时代的到来使得年轻人更容易接触到流行音乐,因此比起民歌来,流行音乐更受年轻人喜爱。
寻,记忆中的背影
采访中,老人反映了这样的问题——传承困难,徒弟难寻,就算在民歌辉煌时代,能够成为民歌歌手的人也是少数。面对这样的情况,老人既无奈又着急。裕固族的记忆和文化,就是通过民歌为载体传承下来的,没有了歌谣就等于没有了生命。
由于很多民俗、老手艺都是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产生并发挥作用,随着生产生活方式的变迁和多元文化环境的影响,少数民族的非遗保护与传承都在面临着严重的问题,传播载体的改变与缺失导致有一些非遗文化已经不适用,甚至只能成为了旅游业的噱头。这种生产生活的分离,使得民歌传承不能带给他们社群认同的效果,最终随着老一辈的去世而消失,成为了“记忆中的背影”。
(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大河乡 周安妮/摄)
我们不应责怪历史的车轮呼啸而过,留下追赶不及的非遗文化。这个时代有着过去不可比拟的声像技术,复刻修复手段,带我们穿越时间,带我们与老灵魂对话。裕固族诗人贺继新在《我们的民族》中写到: “天空下同样宽阔的土地,领略过梦境中同样美妙的幻觉,在风风雨雨的日子里,我们的眼睛更能注释过去的一切。”那些古老优美的歌谣,值得我们继续回头去追寻。
兰州大学校园记者 周安妮 张文丽 指导教师 马萍 侯宇琦 王臻
相关新闻
- 2017-07-19【新闻学子重走西北角】裕固族服饰“非遗”传承背后的故事
- 2017-07-14甘肃民族师范学院藏区非遗讲堂在甘南开讲
- 2017-07-14酒泉阿克塞哈萨克族自治县组织非遗文化传承人在敦煌飞天剧院展演(图)
- 2017-07-10西北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发展论坛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