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丝绸之路语言文化专家考察手记丨远古的呼唤(秦锦丽)
作者:秦锦丽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理事、作家
我喘得厉害,呼哧呼哧,像胸前挂了一只风箱。我很难为情,这对寂静、对清风、对周遭的默而不喧是一种噪音。在大寂静里是有万千声音的,需要人用第六感觉、用第三只耳朵去捕捉。因此,我不得不放慢呼吸,放轻脚步,弓下身子,以一个朝圣者的姿态爬向曼德拉山。
此次出行像一次急转弯。时隔一天,我就从黄土高原浓稠的亲情和热烈的绿意中抽身,奔向寂寥的巴丹吉林沙漠,登上内蒙古阿拉善高原,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呼唤。
这是我向往已久的事。自少女时代读三毛的作品起,我就对沙漠充满幻想和神往。那个长发赤脚的女子在非洲撒哈拉大沙漠恣意地爱着,随性地行走着,开放地感知着,激情地抒写着,爱情、生活、奇遇、趣闻通过一篇篇美文修饰装扮得风生水起,燃起一个怀春少女渴望的火焰,对沙漠,对异域,对爱情,对生活。撒哈拉太远,那中国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呢?巴丹吉林沙漠呢?期盼一直在生长。这些年来,就近多次攀登过甘肃敦煌的鸣沙山,置身绵绵沙海,放下一切,掏空自己,直至把自己微缩成一粒沙子,风起飞,风落降,遇河沉水,遇山爬坡,不言不语,无怨无尤。一粒沙子在大自然面前,尚有可比?待心跌落自然的谷底,从失意、惊慌调整至平静如水时,重新添加,一点点膨胀、生长,直至复原,这时,再观瞻自己,四肢健全,奔跑自如,思考如常,便新生无穷的力量,为生而活,为活而歌,生命比先前更了悟,更开阔,更朗润了。
亦曾躺在鸣沙山里深深地怀念过三毛,她馈赠给人类的文字,谁能说得上安妥过多少焦急不安的灵魂,飞扬过多少蠢蠢欲动的情怀?爱屋及乌,因了撒哈拉,三毛爱一切沙漠,当她痛失荷西,结束14年海外流浪,回台湾定居后,她对大陆的两个出行计划之一就是到塔克拉玛干沙漠。我敢肯定,若是当年她也能如今日我们骑“一匹”沙漠猎豹穿越一回巴丹吉林沙漠,也准会爱上这片空旷大地。
巴丹吉林沙漠以“奇峰、鸣沙、群湖、神泉、古庙”五绝著称,海拔高度在1000米以上,境内有六成的面积为高大沙山。在沙漠腹地,呈规律性排列的巨大复合型沙丘起伏相连、绵延不绝。沙涛涌起,宛如巨浪高卷,气势蔚为壮观。因而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评为“中国最美的沙漠”,被世人称为是“上帝画下的曲线、苍天缔造的神奇”。
这里有世界上最大的鸣沙区,响沙如雷,沉闷而深远,比我听惯了的敦煌鸣沙山的响声更大、更直接。在起落的沙山之间,奇迹般地点缀着众多湖泊。尽管身边同行者一直吟诗哼曲,莺歌燕舞,但我总感觉身处无边的空旷中,胆颤而无助。放眼出去,茫茫漫漫,即便有远山,视线一抵,那山就像安了滑轮似地移向更远。天空毫无挂碍,偶有几丝云垂挂下来,像洁白的哈达,仿佛一伸手,拽住就可升上天空。明明在高原,可脚下响着的却是洁净的沙子,还有那些个圆头圆脑的卵石,给人置身海滩的感觉。
我就在恍惚中,去朝拜一座山,一座叫曼德拉的山。
山的名字,有足够的诗意,也有足够的想象力,它竟与南非前总统同名。这位名满天下的“诺贝尔和平奖”得主,是爱神的化身,一生深爱小孩子,努力建造和平社会的标准就是“这个社会将由孩子们的快乐与幸福来衡量”。他的名言是:“唯灵魂不可征服。”那么,对于远古的人,我们就是一群孩子,我们的祖先也曾想过我们的“快乐与幸福”吗?又怎样证明他们的“灵魂不可征服”呢?在攀爬曼德拉山起初的一小会儿,我的思绪竟作了一次短暂的远足。
眼前的曼德拉山,是阿拉善高原上一座形状奇特的山,山上黑石嶙峋,岩脉蜿蜒,巨大的岩石皆成圆形,像一朵朵硕大的石头花,也像一山笑盈盈的馒头。“曼德拉”是蒙古语的音译,意为升起、兴旺、腾飞。我来不及考证这种称谓始于何时,权当开天辟地以来,先古们就名之吧。或者说,当最近一次造山运动停止,海水退却,陆地抬升,看它节节拔高、直指苍天,神灵们惊喜地呼而成名。
据专家考证,早在新石器仰韶文化时期,阿拉善大地上便有了人类活动的足迹。并且在我正攀爬的曼德拉山上留下了千古艺术品——岩画。纵然起初这里只是先民们生活和游牧的平凡家园,但沧海桑田几千年后,如今,它虽是一座山,却又不是一座山,是一座艺术宝库,是一处精神放逐地,是一处图腾,是一种精神指向。
人类的神灵们,用声音、用动作、用彩色、用线条,证明自己的存在,留给我们这些孩子们的,是曼德拉的岩画。无论朝阳升起还是烈日当空,你都能觉得那岩画的生动,我想象,若是夕阳西下,抑或繁星闪烁之时,打着火把观赏这些岩画,那彩色肯定会不寻常地漫溢出来,那线条会不寻常地飞动起来。当初绘制岩画可能就是不分白天晚上,满山的火光是明亮的启示,满山刻石的叮当声,渐行渐近,是远古的呼唤吗?
我小心翼翼攀爬着,寻觅着,解译着。铁木尔布和先生,是一位弃政从文的民俗专家,他年近六旬的身板从背影看过去精瘦健壮如青年,无论穿行沟道,还是攀爬高山、跳将乱石里,都身轻如燕。对苍苍的曼德拉山,他像一位熟稔的老友,了如指掌,滔滔不绝。一口一个“我们小时候”,那口吻、那神态,就如小时候他也是曼德拉山部落中的一位传人。从奶奶的启蒙教育到游牧草场,到入读学堂,到外出求学,到返回草原,他的心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家乡,目光从来没有游移开阿拉善这块土地。作为一名自由的民俗文化研究专家。从内蒙古民间传说,到曼德拉岩画,到阿右旗生活习俗,到民居民品,他悉心研究,广泛收集,深入采访,写出了《内蒙古民间故事全书·阿拉善右旗卷》,发掘保护了阿拉善历史文化。他自己,也成为了解阿拉善历史文化的活字典、照亮曼德拉山的一束火把、能够听得懂远古呼唤的一位奇人。
寂寥中,屏住呼吸,隐隐地、渐渐地传来嗖嗖、梆梆、咝咝、嚯嚯、哐啷、喀嚓、嘎嘎、淅沥、簌簌、啾啾、哗哗的哨声、箭声、风声、歌声、鼓乐声、打击声、鸟鸣声、流水声以及牛哞哞、羊咩咩声。一山的黑石头蠕动、行走起来,有形,有声,有色彩,曼德拉山复活了。
曾记得,在黑龙江五大连池观看远古火山喷发时,从地心深处喷涌而出的千年岩石瞬间变成黑色的礁石,黑得彻头彻尾、彻里彻外。感受大自然巨大的爆发力时,一位年轻的男性游客不屑地说,几千里路上奔来,就为看这一堆黑石头!我当时很为他感到惋惜,千里迢迢,只带了眼睛来,把头脑扔在家里。如果他来曼德拉山,还会“无聊”地感慨吗?同样是一堆黑石头,它们既是大地儿子、太阳女儿,也是先民们思想和艺术的产儿。它们不仅闪现着自然的灵光,更附着了先民们的灵魂和气息,无声地发出万千我们听不懂却听得到的声息。
静静地观看,用心地捕捉,我脑际闪出的第一个词是“表达”。对,这些符号、线条、图画,正是远古人类情感和思想的表达。想到这里,我内心瞬间欢腾起来,一切艺术的起源,都是为了表达之需要。人类生而有情感、有智慧,即便在茹毛饮血、刀耕火种、结绳记事的那个阶段,也有表达之需求、审美和娱乐之追求。把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所盼所望画出来,刻下来,这不就是表达,不就是创作,不就是艺术?我来,正是为倾听他们的表达!
在一块玄武岩岩画前,我久久凝视、轻轻细数,鹿、羊、鹰、骆驼、骑者以及一些不易辨认的动物有300之多,肥瘦共处,异类交融,有奔有立,有行有飞。按常规来讲,在同一时刻、同一场地,是不可能同时容纳如此种类繁多、飞跑不一的动物的,显然,这是作画者自豪满足、自我陶醉地展示部落财富或自我收获的心迹表达。
另一幅岩画则像一场战斗图,三个骑马者与四五位站立者相扑而去,骑者挥舞大刀长矛,站者拉弓射箭,战马嘶鸣、刀戈震响,怒目相向,神态逼真。远处,还有三匹战马飞奔驰援。其时,阿拉善一带,羌、月氏、匈奴、鲜卑、回纥、党项、蒙古等多民族混居,战争与冲突不可避免,这幅岩画应当是一场战争的速写与记忆。
慢慢瞧,细细品,轻轻听,每一幅岩画都是古人的一段讲述,自豪或困惑,喜悦或忧伤。也都是一种呼唤,呼唤天下和平、大地安宁、人类快乐与幸福。
在一锃亮的倾斜黑石上,大小刻有十五六座蒙古包,中间一间最大,分了四层,由上而下逐层居住了一、二、三、四人,意为男女结合、繁衍家族之意。其余每一座蒙古包旁,都刻有一个丰乳肥臀的女子,标志母性在每一个家庭的重要性。
更为新奇的是,岩画中,有不少交媾图,或多人组合,或两人一组成图,叫人惊叹不已。性,是人类学的一个大课题,人从远古就开始探索。试想,人类自古有人丁兴旺的祈愿,但在史前人类的生活中,由于各种主、客观原因,人类的成活率非常之低,生命如草芥,如蝼蚁,脆弱得很,所以人们把繁衍后代看得非常重要。当先民们懂得生殖与性交相关后,生殖崇拜就与男女的性事结合了起来,并且将之看作是关乎天地万物的大事,甚至与收成、年景、生长、运气等联系起来。把交媾图刻于岩石,是提示,是秘授,是警醒?亦该是远古人类的性启蒙教材。在远古教范面前,我们不必再羞赧面红。性,原本是件神圣之事,不该遮遮掩掩,以龌龊看待。我不由地对先民起敬三分,他们的生命认知和艺术审美与现代人比起来,还不知孰高孰低呢!
放眼看去,狩猎、放牧、战斗、拜神、日月星辰、寺庙建筑、舞蹈、竞技以及游乐等,都一一被石刻在岩画中,永久遗留。据研究者统计,在18平方公里范围内,竟有4234幅岩画。由此推断,曼德拉真是一块福地。人的智慧和创造力只有在宽松愉悦的环境下才能尽情发挥。由此想来,先民们肯定是居有所、食无忧,怡然自得,才有闲情和逸趣一石一刀一锤去敲、去雕、去刻。如果遇在某个集中时段,整座山,叮叮当当,有人雕刻,有人观瞻,有人评论,昼有日光,夜闪火光,那是何等丰盈的生活图景啊!
我不懂考古学,我想考古专家一定从中研究出诸多反映远古及近代阿拉善地区的气候、经济、文化、生活形态、自然环境的信息,因而这些岩画,不但以其历史久远、雕刻精湛、图案逼真、古朴粗犷的特点被誉为“美术世界的活化石”,而且是大自然保留的“历史教科书”,或者说是从远古传来的声声呼唤,它无愧是亚洲第一,世界第二。
如果说,这些岩画的价值仅仅在研究和发掘久远的历史上,我认为远远不够。人类发展、时代推进,都是在吐故纳新、摒弃陈旧中更迭的,人类每一次进步,都是踩着前人的肩膀完成的。也就是说,曼德拉岩画,更应为今人带来一定的启示、启发和昭示,譬如,气候的变化、环境的恶化、家园的破坏、动物的灭绝,等等,历朝历代脱得了干系?
我突然生出口渴难耐的感觉,先前,攀爬岩石堆那种有如翻浪的快意荡然无存,脚步和思路突然就艰涩凝滞起来。所幸,身前娉婷少女的一束马尾巴给了我惊喜。
她是曼德拉自然保护站职工老魏的孙女。老魏本是当地的一位牧民,10多年前,被聘到保护站,成为曼德拉守山人。曼德拉山高路陡线长,每有游客进山,必由老魏带路。我们去的当天,恰好老魏要外出办事,由放暑假来看他的孙女陪着奶奶。老魏的老伴让我们稍等一会儿,孙女却自告奋勇要去带路。见我们有疑惑,她说:“我常去呢,路熟。”初二的女孩儿,马尾巴一甩,在前开路了。青春朝气挡不住。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13岁。叫魏文英。”
“在哪里读书,常爬曼德拉山?”
“右旗一中,上学前跟爷爷、奶奶生活,常跟爷爷上山呢,现在寒暑假都来这里。”
“觉得这里好玩吗?你能爬得上去?”
“第一次上山时,刚走几步被爷爷喝住不准去,后来跟在游客后面蒙混着进山了,爬了一会儿爬不动了,爷爷只好背着我上山。跟了几回后,自己就长大了,能爬上去了。”
“山上的岩画你看得懂吗?”
“看不懂,听爷爷讲多了,就觉得有意思,总想去看。”
一个13岁的孩子觉得有意思,我的脚步也立马轻快起来,爬上一台阁、二台阁、三台阁后,修好的木栈道终止,乱石就是路,路就是乱石。随处走,随处看。
最有代表性的岩画被铁栅栏围起来,魏文英指着一处说,要分辨岩画的年代长久,就看颜色深浅,越接近石头底色的,越久远。她双瞳剪水,言行举止俨然一个小大人。
“你爱它们的什么?图案还是喻义?”
“都喜欢,觉得很神秘。外头来的老师能从这些岩画中研究原始人怎么生活的,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样子。”她边说边把手伸进栅栏里,拂去画上的一层微尘。
一路相伴,魏文英已与我谈笑自如。她说将来上大学就读一个考古或岩画专业,毕业后回到曼德拉研究和保护岩画。她的话在我内心激起一片涟漪,以至有那么一小会儿,我俩坐在一方放牧画石前,相视无语。我瞅着面前的岩画和画那边的小文英,似乎岩画并不久远,时光鲜嫩得如同13岁少女的脸庞,那些符号、图案也并不神秘,它们都映照在少女的大脑系统。天空蓝得鲜嫩,岩石黑得干净,大地静得只走过小脚的风。
我生来无姐无妹,打小羡煞了堂伯家有七个姐姐,懂得女孩子成人后要生育时,就自我安慰长大后自己给自己生一个女孩,可到底染色体作弄,我没生出女儿,任凭多么欢喜儿子也消减不了羡慕人家的女儿。下山时,悄悄塞给文英一点辛苦费,红着脸说,做我的干女儿好吗?我可以和你通信,可以为你买书,可以……文英莞尔一笑,喊一声“作家妈妈”就伸手拥抱了我。曼德拉山啊,不但赐给人类瑰宝,还赐给我一个可爱的女儿。这是何等的福报呢?是等候千年万年的一份礼物吗?曼德拉山,请告诉我。
下山返回巴丹吉林小镇的第二天,当我们在右旗博物馆见到博物馆馆长范荣南先生时,曼德拉岩画,则更深一层地印刻于我们的情感中了。他从2000年担任阿拉善右旗文物所所长后,就与曼德拉山岩画结下不解之缘。
这个1964年出生的人,初看,还以为年届花甲,古铜色的脸庞略显沧桑,一条走起路来有点跛的腿显出几分迟慢,声音浑厚低沉,似乎不善言谈。但当他为我们打开他主持出版的《阿拉善右旗曼德拉山岩画集》时,他的脸色瞬间明亮起来。
十几年前,范荣南第一次带领工作人员去曼德拉山调查时,竟发现曼德拉山岩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人为破坏,沟底几块画面精美的岩画由于体量太大,不法分子图谋“揭脸”未果,气急败坏地把画面砸碎,现场一片狼藉,附近的几块小岩画却被盗走了。面对残破的现场,他顿时落泪,感觉就像自己的孩子受伤了一样,心如刀绞,血气上窜。回到单位,他即刻写了《保护岩画刻不容缓》的调查报告,上报旗委和旗政府。报告引起了地方党委、政府及自治区主席乌云其木格和副主席宝音德勒格尔的高度重视,责成内蒙古文物局加强保护。为了抢救岩画,他从自己有限的工资中垫资4000多元,采取有效保护措施。在曼德拉山下临时租借了牧民的两间房子,建立了保护管理站,在主要路口设网围栏。前面所述曼德拉守山人老魏也是那个时期来到管理站的。
2003年4~9月,就在“非典”最严重的时期,范荣南带领文物普查工作组对曼德拉山岩画展开专项调查。每天6点起床,每个人都背着30多斤的普查设备和一壶水、三个馒头出发,赶在太阳出来以前到达山顶,在乱石丛中,一干一整天,到晚上7点下山时,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步子都迈不开。有一天,他在拍照时,不慎从山上摔下,致使胸骨骨折。眼瞅着胸部红肿起来,疼痛难忍,同事们劝他下山治疗,这位牧民的后代却摇摇头,强忍着坐阵指挥。他晓得,他下山了,意味着调查就停止,耽误不起呀!硬撑到把调查搞完后,骨头自然接合,但胸部变形,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就那样,范荣南他们对分布在18平方公里内的岩画进行了全面、细致的登记、编号、测量、拍照、记录、建档,共登记测量岩画4234幅,拍摄岩画照片4800多张,描摹岩画260余幅,拓印岩画50余幅,收集标本40余件,绘制了《曼德拉山平面示意图》和《曼德拉山岩画分布图》。他们创新性地对岩画进行“双重编号”,被岩画学术界广泛关注,被中国岩画研究中心称为“走在了全国前列”。
人不可貌相,任何一个普通躯体里,都可能藏裹着一个伟大的灵魂和一颗坚强的心。
祸不单行。时隔三年,范荣南到巴丹吉林沙漠边缘实地查看文物遗址时,又不幸遭遇翻车。他感觉自己没有受伤,便组织紧张的善后,将受伤队员送往旗医院进行救冶,两天两夜没有回家。第三天,当伤员个个转危为安后,他回家才发现自己的左腿膝盖以下严重淤血,小腿成为青紫色,赶快去医院。医生一瞧,说皮下组织大面积淤血,再不治疗引起感染,左腿难保。就这样,落下了左腿迈步迟缓的后遗症。
生死相依几十载,如今范荣南的名字已与曼德拉山岩画镶嵌在一起,他主编的《阿拉善右旗曼德拉山岩画精品集》和与人合作的专著《追寻沙漠里的风——巴丹吉林岩画研究》,被发往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岩画研究领域,为更多的人认识、更多的学者专家研究曼德拉岩画提供了详实的资料。
“我虽然没有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执着,没有杜子美‘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胸怀,没有鲁迅先生‘我以我血荐轩辕’的豪情,也没有陶行知‘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的超然物外,但我坚信只要拥有‘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的精神,同样可以从平凡走向不平凡。”谁说范荣南平凡了?父亲两次远赴北京住院,他没空伺候,只能由妻子一人陪护,他不平凡;儿子高考期间,几个月见不到他的影子,他不平凡;所创新的曼德拉岩画保护经验全国推广,他不平凡;多次获得全旗、全盟、全区、全国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先进个人、优秀党员、道德模范荣誉称号,作为全国唯一一个县级代表出席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研讨会,范荣南不平凡!
从阿拉善返回几日了,我心里一直沉甸甸的,宛似把曼德拉岩画揣怀里了。眼前总浮现出一幅幅褐色的岩画来,总听到从远古传来的某种呼唤。未来永远的时光里,我会不时想起曼德拉岩画,想起铁木尔布和、范荣南、老魏和他的孙女魏文英,以及所有用生命、用坚贞、用纯朴的爱守护、呵护、保护曼德拉岩画的人。
曼德拉岩画,不仅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
愈是世界的,愈是全人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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