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次玉帛之路(陇东陕北道)专家考察手记丨环子午岭考察之十二: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龙山”不是玉(冯玉雷)
作者:冯玉雷 (《丝绸之路》杂志社社长、主编,作家)
延安芦山峁遗址是我们此行重点考察的目标地之一。因为有昨天树洼遗址的铺垫,我们对这个位于延河流域的文化圣地充满信心,充满期待。5月1日早晨八点半,延安大学历史学院院长杜林渊教授和延安文物研究所副所长准时到在宾馆等候。大家寒暄几句,即驱车出城。路上传阅叶老师壮怀激烈、铿铿锵锵的抒情长诗《树洼怀古》,同感。昨天易华兄本来打头阵,被村口大黄狗挡回,结果,“偷懒一时,错失千年”,未抵山顶,便领略不到群山环绕的壮美,估计很难抵达这首诗歌所蕴含的神韵。
说笑间,汽车进入杂草丛生、树林密布的深沟。简易砂石道路在山间盘绕回环,坡陡弯急,汽车行进很苦难。地势层层抬升,最终到脑板梁与营盘梁相连的平缓哑口处。这里绿树滔滔,山色清新,地表植被优于新寨树洼遗址。下车,大家自然排成一队,迤逦走“之”字路。双腿沉重,还滞留着昨天考察树洼遗址遗留的酸痛,行路颇难。但随着周边群山辽阔苍茫景象的呈现,满怀欣悦,精神大振。营盘梁较为平坦的山顶到了。
杜林渊教授毕业于北大考古系,主要工作是教学研究,但因缘时会与延安考古所建立密切合作关系,直接参与考古挖掘。多年熏陶,气象明显与书斋式教授不同。大家萍水相逢,却毫无陌生感。杜教授滔滔不绝介绍,恨不能将积累多年的考古感受和研究成果和盘托出。他介绍说该遗址上世纪七十年代首先被村民发现,因交通困难,文博部门难以管理,玉器大量流失。现在,遗址仍是省保单位,村民仍然耕种。土地上,去年收割玉米后留下的根茬俨若冷兵器,霸气坚挺,仿佛有狰狞之态,与曾经蕴藏的红色玉玄玑、玉璧、玉琮、玉璋、玉刀等玉器气质大相径庭。
目前,营盘梁的功能还不十分清楚,但综合所在位置、坚硬夯土层及遗址保护范围内大量玉器出土等信息推测,芦山峁要早于石峁遗址。尤其另一处相对封闭独立的台地上、面朝延河方向敞开的状若城门之缺口,让人与史前古城产生联系。如果这个缺口是龙山时期的城门,那么,那些夯土层就是城墙遗迹。当年的城墙有多高?有多少龙山人参与了夯筑?它们执行了多久护卫功能?又是如何被岁月分解的?
接着大家登上对面脑坂梁,即可观览营盘梁全貌,又能看到马家洼旁边状若巨大象头的芦山峁——保护范围多达300万平方米的该处遗址就是以其命名。马家洼是一处向阳山坡,据说前些年“玉器一筐一筐地出”,大多数流入民间,延安考古研究所征集到20多件。下午,我们被允许进库房一睹玉容,大大惊诧!
保管员有条不紊展示青黄玉璧、青玉刀、玉璋、玉圭、玉琮时,忽然外面传来滚滚雷声,大雨倾盆。在雷声、雨声、惊叹声的伴奏中,我们以朝拜的心情逐一观摩、欣赏、品读。雷声雨声酣畅淋漓,我们心旷神怡,大快朵颐。这些玉料优良,做工精美,器形浑朴,反映出龙山时代玉器的辉煌成就,也折射出龙山先民对玉文化的痴迷程度,可谓“感天地,泣鬼神”。
这些玉器仅仅只是龙山玉器文化很小的一角,但透射出的信息却非常大,令人震撼。例如青玉圭可能是二里头的源头,57公分长的青玉刀望而生畏。富有鲜明良渚文化特色的玉琮表明史前海滨与内陆之间存在某种联系,且有道路相通。如果说是良渚的玉礼器作为交换礼品通过北洛河、延河、无定河甚至黄河到达陕北高原,但玉质令人生疑。良渚文化玉器中至今没有发现过类似玉料制作的玉器。红山文化中也没有。齐家文化玉器中有上好玉料,但做工无法与龙山文化的细致精美相提并论。因此,可以夸张点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龙山”不是玉!根据目前专家研究和科学测定,制作这些玉器的玉料极有可能来自甘肃、青海或新疆。玉石之路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被定为国家一级文物的青玉璧发现之初,曾长时间被村民用作暖水瓶垫。文博工作者得知后,花八元钱买两个暖水瓶,换回来。这段经历如果被当年的龙山“朝野人士”得知,肯定会暴跳如雷、七窍生烟。
参观后,离开库房。雷声阵阵,大雨如注,似乎要洗掉那段不虞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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