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冯玉雷
早晨沿柔远河北上,不久及进入入子午岭西坡的缓山丘陵地带,道路转弯多起来。这是首次穿越子午岭,心情颇为激动,努力寻找秦直道的痕迹。按照常例,道路修筑在山岭最高或较高处才能保证取直、捷径。汽车盘旋一阵,节节攀升,到达打扮梁。据传这个山岭因王朝君出塞时脱掉中原服装换上胡服而得名。当年昭君日渐远离中原,必然在秦直道洒落一路悲愤忧伤的眼泪,与现代人寻古探幽的心境大不相同。子午岭桃花色彩格外浓烈、艳丽,惹得张多勇教授感叹不已。
眼看要下东坡,还看不到遗迹。下车远眺巨涛般滚滚而去的山丘,拍个照,留下悬念,继续前行。
有学者说横穿子午岭的道路大约有十条。我们走的这条路在东坡下有白豹镇,曾是宋朝与西夏角逐的边境重地,白豹城保存较好,我们特意登上白豹河南岸紧邻马路的石山,从高处向对面观察。然后顺着河谷北行。路上时见路边山上耸立的宋朝、明朝烽火台。有座明朝烽火台与宁夏海原墩墩梁烽火台形状极像——2015年2月、3月,我因缘时会,两次造访,没想到四月就被“有关部门”用大铲车夷为平地,痛心!
白豹河在金汤汇入北洛河,道路也交给北洛河谷。逆流而上,到达吴起县。找博物馆,问好多人,都不知道。转了几个圈,走不少冤枉路。颇为郁闷。张多勇教授打电话询问朋友,志丹县的博物馆也没开。我想还是直接去今天的目标地延安,但叶舒宪先生不愿“空”跑,坚持要看马明志博士主持挖掘过的树洼遗址。在山丹丹花开农家乐用午餐时对着地图确定路线,只有25公里。简餐后,匆匆出发,西北行。汽车沿北洛河河谷南岸台地上的吴定路前行,问了两次路,村民详细告知我们:“有条河流拐弯的地方,向右拐进去不远就到了树洼。”果然,这种地形出现时,问路口闲聊的两位村民,其中之一哈哈大笑起来:“我就是树洼人,如果你们不嫌弃,就坐上车带路!”我们热情欢迎他和两个孙子上车。他叫冯志东(64岁),两个孙子分别叫帅帅、瑄瑄。路边的小河当地人称为“暴城沟”。谈话间,车已经驰到保护碑前,老人指着前边说:“这一架山全是遗址保护范围!”并自报奋勇作向导,带路。
此前考察的文化遗址大多在河流或河流交汇处的二级台地上,灰层较为明显,并且容易到达。这个遗址的保护碑虽在路边,考古挖掘地却在山顶,堪与白云试比高。志东老人带路,狗声伴奏中,我们穿过依坡而居的村舍,就到山上。坡地上,往往有一树杏花、桃花或梨花寂寞开放,虽无蜂无蝶渲染,但光彩耀眼。越往上,山势陡峭,坡度非常大,难怪当地人称这架大山为“崖板梁”。我们沿“之”字形羊肠小路躬身而行,有时不得不侧身“横行”穿过荆棘林。半山腰,一位打柴的聋哑老年妇女冲我们微笑,质朴自然。我向她和手致礼,她挥挥手,灿然笑着。
在志东老人的带领下,我们走一阵,回望一阵。眼前境界逐渐开阔,像气势磅礴的巨幅画作徐徐展开。“移步换景”,每升起一个高度,眼界都有新的内容。虽然汗流浃背,但“风光在险峰”的永恒真理鼓舞着,不使闪现的什么花诱惑着,不知疲累,登上与崖板山相连但却更高的营盘山,发现山顶平坦地面上有座圆形台地,中间有齐家文化常见的白灰层。爬上圆形台地,举目四望,眼界开阔,群山逶迤连绵,呈环绕状,臣服状。东、西远山上都有烽火台。推测更东更西的山上应该也有烽火台彼此呼应。根据考古学家公布的资料,出土玉器、陶器在这座台地北部的大草梁、小草梁,以龙山时代至夏初文化遗存为主。身临其境,遥想在此生存的夏初先民以某有功王侯为首领,以营盘山为中心,襟带群山,定期用大禹赏赐的玉礼器祭祀天地,祈求福祉。
这个下午,我们感受到了夏朝初期昂扬向上的宏阔气象!将来的考古文物若能够与传说中的神话人物对应起来,该是多么美丽的田野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