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粥

　　原标题：腊八粥

　　腊八是一个可口的日子。

　　腊八这日，家家户户都要熬腊八粥。北方农村米是稀缺资源，平日吃米极少，然而腊八的米是必定要提前准备好的，不然如何安慰嘴馋的孩子们和人们对腊八节的渴望。

　　农村的鸡总是按时打鸣，鸡叫头遍母亲就醒了，等鸡叫两遍时，母亲就从炕上爬起来了。

　　家里只有一口锅，母亲得先把吃腊八粥的菜做好。腊八粥的菜比较讲究，一般有红、白萝卜丁，洋芋丁，还有把豆腐切成小指头蛋大的方丁，提前在锅里下油炒黄铲出来，再开始炒萝卜丁、洋芋丁，当然肉臊子是必不可少的，情况好的还可加点木耳、黄花菜、圆白菜，把肉臊子多放一点，那样炒出来的菜一定很香很好吃。

　　腊八菜做好了，就可以把锅刷净、加水，待水烧开以后下米煮粥。腊八粥要熬稠一些，且稀稠适当。水少米多熬得太稠的粥不够理想。水多米少煮稀了吃着也没有意思，孩子们会叫喊不好吃，等着吃别人家端来的。因此母亲会格外小心，仔细地掌握水和米的比例，仔细地注意柴火的火候，并不停地用勺在锅里搅动，直到把腊八粥煮好才会放心。家里情况好的时候，母亲会将平日里积攒的糯米、黄豆、花生仁、核桃仁掺和在粥里一起煮，那样煮出来的腊八粥会更黏、更甜和更香，也就更加可口和诱人，也更让喝到母亲做的腊八粥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和邻居们心生欢喜。

　　腊八粥做好了，要先给贴在锅头上方的灶王爷舀一碗敬上。然后舀一碗给爷爷奶奶端过去，这是对老人的孝敬，祝他们健康长寿，也提醒他们准备好过年给孙子们的磕头钱。然后就一碗一碗地给周围紧挨着的叔叔婶婶家和邻居家端过去，当然人家也会照样回送过来我们一碗，这叫有福同享，相互关照，这时候谁家的家境如何，主妇的手艺如何，自然心知肚明。

　　我的爷爷给生产队养牛、耕地，挣的工分多，家庭情况比我们好，奶奶又是极贤惠伶俐之人，腊八粥也熬得很好，与我母亲做的不相上下。祖母念佛，给上坡供的先人敬腊八粥之前，要先给佛爷敬一碗，还要烧香点烛，磕头礼拜。祖父也特意给两头黄牛在草料中多加一马勺粮食，算是给牛也过个腊八节，犒劳犒劳它们。而牛们是一年四季默默无闻地辛苦着，人有冬闲牛却冬忙。冬日，它们照样昂着头，甩着尾巴，踩着积雪，跟着祖父上山犁地，生产队几百亩秋收后的空地在静静地等着它们哩，他们会用自己的劳动在大地上织出丰收的纹路。

　　该吃腊八粥了，一家人在一间小土屋里，或坐在炕上，或坐在板凳上、门槛上，或端出来蹲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吃着母亲做的热腾腾、香喷喷的腊八粥，品尝着幸福的滋味。母亲会让我们姊妹们端着碗去给屋外的石榴树、桃树、杏树、桑树、枣树、梨树、花椒树、核桃树、柿子树、杨树、槐树、梧桐树们各喂一点腊八粥，感谢一年来它们的付出。是的，一年来孩子们吃的水果，家里喂养的蚕吃的桑叶，夏季的荫凉和四时的遮风避雨不都全靠它们吗。

　　给树们的粥放到树杈上，也都让鸟和蚂蚁们吃了。鸟吃害虫对人类有益，蚂蚁虽无甚益处却也是大自然中的生灵，和谐相处总是必要的。冬日的鸟日子是难过的，天寒地冻无虫子可吃，只能靠之前的储备，然而储备总是不够，只好四处奔波采集草籽下肚。当然今日腊八粥的施舍它们是高兴的，不是吗？您听那鸟们热闹的鸣叫声是多么地惊喜和亲切！

　　过腊八节的时候，学校已经放寒假了，我要参加生产劳动，给家里挣点工分，好弥补父亲拮据的工资。挖地，背粪，修水平梯田，修渠挑沙，我都乐意参加，还会用尽全身力气不落在大人后面，虽然那时十二三岁的我只顶半个劳动力，干一天活只记大人一半的工分，但我干得很带劲。

　　腊八节一过，我也会跟着大人们上山去拾柴禾。那时我觉得上山拾柴禾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虽然来回要走30多里的山路，回来时还要背一捆柴禾，但心里很快乐，一个冬天下来，给院子里靠院墙摆放起一排整整齐齐的柴禾，既解决了家里的烧火问题，又给父母亲减少点负担，那种高兴、喜悦、激动和自豪的心情是难以描述的。

　　腊八节过了，年关也就快到了。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要烙花馍馍，送灶王爷上天。腊月二十四要扫尘，即把家里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一遍，好干干净净接灶王爷回家过年，家里窗明几净，再贴上我这个“小秀才”挥笔写就得红红的春联，一家人欢欢喜喜，其乐融融，就等着热热闹闹过新年了。

　　□张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