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一套丛书：抢救填补一座城市历史文化的“缺口”

　　历时3年编纂完成的《兰州市城关区历史文化丛书》具有抢救性意义。

　　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城关区自隋唐以来就逐渐成为兰州地区乃至全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有着丰富深厚的文化积淀。

　　该丛书采用史话体例，在历史事实确凿的基础上，适度采用文学笔法、随笔体式书写，选择了最能体现城关文化研究成果的12个方面，通过许多珍贵的档案、史料以及鲜活的掌故、口述，全方位、多角度、多层面地展示了城关这座古老而又年轻的西北重镇、历史名城。

　　1 一套12本的“大书”

　　按主编韩春梅最初的想法，《兰州市城关区历史文化丛书》(以下简称丛书)原本只是想“修补”城关那些消失的以及鲜见的老地名的历史断层。殊不知，和邓明等多位致力于地方历史文化的研究者一聊，却碰撞出了不少“亮点”。最终有了以《人物春秋》、《土木之功》、《街巷旧事》、《太平鼓韵》、《名札集束》、《良风美俗》、《工商辐辏》、《千载芸香》、《艺苑经典》、《杏坛遗泽》、《文博精藏》、《金声玉振》等分册铺叙的一套12本的“大书”。

　　从韩春梅的口音里能听出“东北味”：“我祖籍辽宁，父母是支援大西北时候来甘肃的，20多年前我从金昌调到兰州。”有时候韩春梅觉得恰是自己这样的“非本土人”的身份，反而在观察这座城市时会有一种新角度。在成为城关区史志办主任前，韩春梅是小学老师，这座城市里让她最为好奇的就是“水车园”、“木塔巷”、“贤后街”等地名。

　　“就以水车园来说，这是以水车倒挽河水，灌溉农田、菜圃、果园的聚落而得名。它位于兰州城广武门外东郊，明长城内侧。”邓明说，据清乾隆进士秦维岳《(道光)皋兰县续志·水利》记载，清道光时水车园有三辆水车，水车并列，俗名“三辆车”，灌溉600多亩。

　　至于水车园一带的长城，邓明在《街巷旧事》一书中记述，长城残高3丈、厚1.5丈，这是历经五百多年风雨剥蚀的明长城，至晚清民国初年依然在兰州城外黄河断续留存的一个缩影。“水车园这一带的长城上还建有两层阁楼，祭祀老子，史称祖师楼。长城下开凿有一洞，是供水车园一带居民下黄河挑桶汲水，老百姓也把祖师楼叫水洞楼。”

　　这一次，在这套12本的丛书中，邓明一人著写了四本，除《街巷旧事》之外，还有《太平鼓韵》、《杏坛遗泽》和《良风美俗》。

　　在邓明看来，这套丛书是一种抢救性的著作，以著作者来说，都生于兰州或长期生活在兰州，熟知兰州的地情。随着朝代更迭而消失的历史文化以及民情风俗，因为这些人的钩沉而起到了抢救作用。“因为丛书采用的史话体，使得丛书成为对地方志的一种补充。”

　　除此之外，邓明更看重这套丛书的原创性。“在丛书的6位作者中，其中五位参与过地方志的编修工作，有的人甚至参加过两轮(上世纪80年代首轮，2000年以后二轮)，对于兰州历史文化有较深入的把握，作者经过田野调查，档案查阅，资料收集，考证，这就从根本上保证了丛书的史料翔实，克服了辗转抄录，以讹传讹的弊病，给读者以信史。”

　　2 从信札的角度看历史

　　以书札的形式掠影城关地区沉淀了千余年的历史文化，多少打破了以往丛书固有的模式，无疑是个新鲜角度。

　　曾任甘肃省档案馆副馆长的姜洪源是丛书之《名札集束》的作者。“我过去做档案工作，从历史档案里，经常看到一些类似于书札的材料，觉得很珍贵，而且基本都没有被披露过，这本书里也有些是这样的材料。”《名札集束》共有32封书札，姜洪源说之中有10封属于首次披露，它们基本是从历史档案中选出来的。“比如，《水车：兰州人的民生——甘肃巡抚明德给乾隆皇帝的奏折》，是我在北京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查询到的，是目前所能见到的最早关于兰州水车的官文书，而且是由官方出面修复沿河水车问题的文书。可以弥补咱们兰州研究水车问题材料的不足。”

　　书札，也称为书信，过去人们多从书法的角度，或文物收藏的角度研究它，强调书写者的亲笔，看重它社会交往的功能。“但是，从文献的角度看，书札应该是浩如烟海、品类繁多的历史文献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姜洪源说。

　　“甘肃巡抚臣明德谨奏：为沿河水车亟宜修复，以资耕作，以利民生，仰祈圣鉴事。”这份1100多字的奏折写于乾隆二十六年，明德以“水车对于依靠提灌手段来保证灌田的兰州沿河农民来说就是生存命脉的大事”起笔，强调水车修复则可希冀丰收，否则就会影响收成。

　　“这份奏折最为精彩之处在于明德向乾隆皇帝提出了解决修复水车和新添建水车所需的费用。”姜洪源说，“明德在奏折中阐明仅本年(乾隆二十六年)水车损坏很多，除了经过农民自行修补而完好之外，多是民力实在不能自行修复的，需新添建新水车92轮，这些水车可以浇地二万九百一十亩，需用工料银七千三百两。”

　　熟读奏折的姜洪源感慨为官多年的明德已然乃官场上的“官油子”，他看透了朝廷摸准了乾隆的心思——但凡伸手向朝廷、皇帝要钱，多是有求少应，所以，他干脆就向皇帝提出了如何解决钱的问题。“明德上奏要求修复兰州等地沿河水车，但修复水车，不伸手向朝廷要一文钱，仅从藩库所存扣留脚价费中支借，还规定了还款期限，可谓切实解决了修复水车的钱的问题。”

　　源于档案馆工作的便利，姜洪源翻阅过不少涉及水车的历史案卷，特别是那些印满普通生民鲜红手印的诉状类案卷，让他心有沉重之感，也让他深刻明白了几百年前水车的实质其实就是民生。

　　3 木塔寺的风雨沧桑

　　据考证，今天城关区的范围大抵就是隋唐以后兰州治所及近郊。

　　城关地区历史悠久。早在旧石器时代晚期，就有远古先民繁衍生息。而自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在今城关区东岗镇一带设陇西郡榆中县之后，尤其是隋开皇元年(公元581年)在皋兰山下设兰州以来，这里即为县、府、州、市治所在地。

　　甘肃省图书馆副研究馆员张其遵著写的《千载芸香》是这套丛书中试图通过对图书典籍的溯源，来从另一层面呈现城关地区文化之深厚。全书以《嘉福寺》开篇。“兰州嘉福寺原名宝塔寺，俗称木塔寺，位于现在的张掖路木塔巷。嘉福寺因唐贞观时由佛教兴盛的高昌国王鞠文泰所建的宝塔而闻名。鞠文泰祖籍兰州榆中，唐贞观四年(公元630年)，鞠文泰到唐都长安晋见唐太宗李世民，在回国途中，鞠文泰慷慨解囊，将唐王赏赐的千两金银悉数捐赠给嘉福寺，在故乡金城造佛塔一座，此塔即为嘉福寺木塔。该塔带有印度佛教的风格，这是兰州建造最早、最有名望的佛塔，其规模可与我国现存最高木塔——山西应县佛宫寺释迦塔媲美。”

　　嘉福寺不独以木塔而闻名，更因藏有《大藏经》而驰名。据《千载芸香》载：明永乐年间，信守禧在嘉福寺木塔后空地建昆虚阁五间，后巡抚严公又在昆虚阁的左右各修楼五间，该阁即为供奉明刊刻于永乐十年至十五年的佛教典籍丛书木刻本——《永乐南藏》(即《大藏经》)之处。可惜的是，清同治十三年(公元1874年)这座木塔被一场大火焚为灰烬。令人心痛的是，与之俱焚的还有那部明代《大藏经》，自此，由木塔而得名的木塔巷名存实亡。

　　邓明的《街巷旧事》中也专门提及了木塔巷。同治年的那场大火之后，木塔寺从诵经礼佛的佛教圣地，转而成了课读蒙童的私塾，又成了民国时期甘肃中华精武会。1938年，国民党军统在这里设立了中央警官学校兰州特种警察训练班，训练班主任由戴笠兼任。戴笠曾命令将大火焚烧后尚存的木塔砖基作为古迹保留，还重修了塔的基座。

　　“木塔寺这一千年古刹，历经沧桑，塔焚塔修，遗迹犹存，其间诵经礼佛，课读蒙童，球类竞地，训练特工……人世间的变化真是不可思议。”木塔寺的风雨沧桑令邓明无限感慨。

　　首席记者 雷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