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陈伯希的“若蝉”人生(下篇)
原标题:陈伯希的“若蝉”人生(下篇)
陈伯希作品“顶天立地”(陈一珀供图)。
陈伯希是甘肃当代美术事业的重要奠基人和开拓者之一。
数十年来,无论经历怎样的风雨坎坷和人生际遇,他都矢志于甘肃的艺术事业。不仅为甘肃美术创作奉献了一大批载入甘肃美术史册的优秀作品,更在培养、发现新人、建设甘肃美术队伍、举办美术活动、开展美术交流许多方面付出了大量的心血。
所以,在很多人眼里,他是甘肃美术的一个精神品牌。
A “衰年变法”
“陈伯希早期创作的最高成就,体现在一系列精彩纷呈的版画作品上。他以革命者的意志和艺术家的能量,以极其朴素、深厚、真切的思想情感和精湛、饱满、生动的笔墨语言,表现和表达着对革命、对人民、对生活的赤胆忠诚。《保卫延安》、《瓦子街大捷》、《解放兰州》等都是经得起历史检验的美术珍品,是直到今天依然散发着历史芬芳和时代光芒的主旋律精品巨作,是甘肃美术创作史上最值得纪念和传承的里程碑式的艺术宝典。”作家身份之外,身为甘肃省美术家协会会员的雒青之还以写美术专论为人所知。和陈伯希相识二三十年来,他对陈伯希的艺术创作的认识颇具见地性,这连陈伯希自己都颔首默认。
1939年的冬天,陈伯希考入了延安鲁迅艺术学院美术系的第四期。“在鲁艺主要是学习素描、文艺理论、艺术解剖学、透视学和色彩学。延安集中了许多知名的木刻家,那儿梨树很多,有几把木刻刀和梨木板就可以开课,从那时开始,我就开始学习版画了,鲁艺美术系培养出了不少青年木刻作者。”陈伯希曾在一篇文章中提及过他是如何开始画版画的。
从最为擅长的版画转为专攻花鸟画创作,陈伯希在离休之后的晚年阶段做了一次“改变”,雒青之将此视作是更具生命力的新转折。“之所以有这种转变,既源于他对齐白石衰年变法的强烈认同精神,也是根源于他自身长达70余年的艺术历练。”
“为什么选择花鸟画?”陈伯希的回答是:花鸟画是最接近群众的,它与群众的生活是最密切的。因为花鸟画可以寄托人的感情,花鸟画也可以传达给人们喜怒哀乐,有很强的表现力。
在雒青之看来,陈伯希这一“改变”是他用自己的艺术情感和精神境界,为花鸟画找到了一种更贴近人生、贴近世界的突破口,使人们看到花鸟画不仅有水墨的温馨、温润、温暖,而且也有着绝不平庸的艺术表现力和思想冲击力的一体化特质,完全能够表现他的价值取向和文化立场。美术同行中将陈伯希这一风格的花鸟美学定义为“陈氏花鸟”。
认识陈伯希那么多年,雒青之与陈伯希常常就艺术进行长谈,他印象深刻的是陈伯希始终强调一点——“我是革命的艺术家”。“他画画始终强调一种革命性。”雒青之说在他心中,一个准确的陈伯希应该首先是一个忠诚的革命者,然后是虔诚的艺术家。
B甘肃当代美术事业的重要奠基人
有一个不争的事实:陈伯希第一个提出成立甘肃省美术家协会。
83岁的原甘肃省美协副主席晓岗记得为这事陈伯希把房子都折腾好了,原是一所私人宅子,后来被翻盖成了三层楼。但是随着他受到批判,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晓岗是1954年从西北艺术学院(现西安美院)毕业的,之后由同学贺立才带队七八个同学一起来到兰州。早在甘肃省美术工作室正式成立之前,他就已经在那里搞创作。从上世纪60年代初开始,甘肃省美术领域参加和举行的各类国展、省展多是由他组织、策划并参与的。以他还有胡有全、李炳光为代表的甘肃版画当时在全国也有了一定的地位,这完全改写了此前甘肃几乎没有专业版画家的面目。从事美术工作一辈子的晓岗称得上是甘肃美术事业发展壮大的一个参与者和建设者。
从西北艺术学院毕业的时候晓岗是不会画版画的。他觉得自己画版画多少是受到了陈伯希的影响。“在美术工作室的时候,常常看到他画版画的木刻板子,忍不住也想上手,他也很支持。”陈伯希是晓岗的入党介绍人,提起这茬事,晓岗总是称陈伯希是他的“政治领路人”。晓岗搞上版画,现在也成了国内的版画大家,却从来不掩饰陈伯希起的领路人的作用。“版画用的木刻板子是梨木板,它是由单位统一保管,需要用时要领导批条同意才能领取,陈伯希当时是美术工作室的负责人,每一次去签批条他就两个字:同意。”
甘肃省美术工作室是在晓岗到甘肃两年后才成立的,早期他曾参加过几次陈伯希召集的类似美术座谈会,记忆深刻的是参加会议的美术人屈指可数,“一个吕斯百,一个常书鸿之外差不多再就没人了。后来的曹陇丁、李希岩等一些画得很好的人都是陈伯希从社会上吸引进来的。”
有资料记载,1951年西北军区首届体育运动会的运动场上,矗立起了两座5米高的工农兵巨型雕塑,新的雕塑实为甘肃美术史上所罕见。新雕塑之外,甘肃有史以来第一批新年画、新连环画都是由陈伯希组织领导创作的。
C “他不是一个人在前进而携带着一个方阵一起前进”
李云鹏心中陈伯希很像一块煤,只是这块煤不是一直在燃烧着,它有过“日久的沉默”,不过最终持续燃烧,因为,它终究是煤,是煤,就要燃烧。
退休后的李云鹏被陈伯希请“出山”担任书画刊物《画苑英萃》的主编。这个画刊是陈伯希离休之后创办的,画刊不收任何费用,无偿为画家服务。事实上,创办这个画刊前,陈伯希还建议成立了甘肃省书画研究院和一个画室,画室地方不大,也就能挂四五十幅画,还可以举行一个小小的展览、观摩会、笔会、座谈会。他曾对人说,甘肃有些画家还很穷,没多少收入,无力出钱租地方搞个展览。市县的美术工作者来到省城,就可以在“画室”搞创作,也可以无偿为他们办展览。
关于这个画室曾传过一些闲话,李云鹏也听到了,传言画室是陈伯希接受的商人的捐赠。
“起初购房的商人确实准备赠房,但陈伯希坚持一条:谢不受赠,得使用权足矣。产权仍归出资购房者。”李云鹏由此提到了一件很多人不知的事,“《画苑英萃》的启动资金也是由与他相熟的这位商人资助,对于画刊的资助,原本也是每个月予以一定金额的资助,但陈伯希只同意纳取启动资金,之后的经费,由画院自己筹措。”
会有人把陈伯希的这种选择看成是“傻子之举”,李云鹏不会,他明白这是陈伯希的一种礼拒,从这里,李云鹏看到了一个三八老兵的襟怀,还冠以“伯希的方式”之名。
在《画苑英萃》干了5年后,李云鹏离开了,后来他听说在他离开大概一两年之后,因为办刊资金难以筹措,加之陈伯希随着年龄的增加体力不济,那个画刊就停刊了。据陈一珀透露,画刊发行的短短几年有数以百计的省内画家得以被宣传推介。李云鹏记得自己离开画刊一年后还曾辗转收到省内外书画爱好者的来信,都是为画刊的停刊惋惜的,也都希望可以恢复。
“不薄名人爱新人。”一起办画刊的几年,陈伯希给李云鹏留下了更深的印象:“他对新人和基层书画家尤其关注。画刊每期都会推出新人,常常都是由他具名或不具名地亲自撰文介绍评析。每每见到那些年轻人出了成果,你总能感觉到他的那种享受感和高兴劲。只是唯有他从不在辑内。画刊的多位编委提议应有他的专辑,但他总是一笑推之。我也为此提请两三次,他也以一句‘随后吧’推脱。”李云鹏说一直到他离开画刊,也没等来那个“随后吧”。
“他不是一个人在前进而携带着一个方阵一起前进。”李云鹏说这是陈伯希让他最为敬佩的地方。
D “我们做人也要像蝉一样”
陈伯希的笔名叫“若蝉”。
小时候他就很喜欢蝉。后来,他写过一篇记述那段少年时光捕蝉的文字:
“那时,我经常弄点面,洗成面筋,然后放在细细长长的竹竿上,把在树梢上的蝉粘下来。我把粘下来的蝉养在我的缸子里面,或者把它装在一个小笼子里。也有时候,我会在黎明前起床,蹲在树跟前,等到蝉自己从地下往外钻。从土里钻出来的蝉还不会飞,我就把它抓起来,养护它。蝉给我印象很深,大家都知道,蝉的成长是要蜕几层皮的,药铺里面叫作蝉蜕的药,有解热、镇静作用。
我总觉得,我们做人其实也一定要蜕几层皮的,这里面包括我们自己的一些痛苦的遭遇,是不是?遭遇的那些不幸、困难,在战争当中碰到的危险,每经历一次磨难,我们就要蜕一次皮。也就是说,人生的坎坷好像蝉蜕皮一样,推陈出新,才能锻炼意志,学会做人而成熟。
另外,蝉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蝉不吃东西,据说它光吃露水,只饮清露,天上的露水、叶子上的露水,蝉就吃饱了。我觉得这对人生也很有意义,就是要我们少跟群众索取,少给群众增加负担,而要多贡献。
我们做人,也要像蝉一样,不要奢求太多。但做起事来,要像蝉的叫声那样豁达、响亮,光明磊落。”
陈伯希95年的人生,确实很像一只蝉的一生。
首席记者雷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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