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真的“无人种地”?——白银会宁县草滩乡农耕问题调查

　　原标题：农村真的“无人种地”?——会宁县草滩乡农耕问题调查

　　随着2000年以后城市化的快速推进,我国绝大多数中西部农村,包括粮食主产区,都出现了“民工潮”现象。与之相伴随的是,“老人农业”“妇女农业”成为现实。其中“70后”不愿种地,“80后”不会种地,“90后”不提种地的现象,再次引起了人们“谁来种地”的担忧。那么,农村真的无人种地吗?经记者调查,由于耕作条件不好造成的土地抛荒问题,不是没有人种田,而是有田没有办法种。解决问题的思路,并不是只靠引入工商资本流转土地,而是需要改善基础设施为农民提供种田便利条件。而针对于类似年轻人外出打工,以及家中由老人、妇女种地,形成的劳力不足造成的种地问题,有一种在农村土生土长的合作社开展的土地托管服务已经悄然萌芽,慢慢成为新一代农民逐步信赖的“田保姆”和“田管家”。

　　农民的土地情结

　　记者所去的草滩乡位于会宁县北部,境内气候干燥,降雨稀少,属典型干旱山区。该乡通过调整产业结构,形成了“草畜、红葱、洋芋”三大产业。由于气候、光照、土质等多方原因,草滩乡出产的红葱味美、茎粗、质厚,深受客商欢迎,销往海原、白银等地,其中以断岘村种植最多。

　　近些年来,受“打工经济”以及其他因素影响,在我市大部分农村,一些年轻农民不愿再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伴随着这种现象的存在,许多农户想种地却无劳力耕种或是土地粗放经营的情况屡见不鲜。“村里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很多,家里种地的大多数都是老人和妇女,农忙时,年轻人就会从外地回到家中,等到收完庄稼再返回。”“也有男人在外地打工,妇女去城里陪读、给娃娃做饭,留下老人在家,没有劳力耕种的情况。”“虽然如此,但绝大多数农民还是想种地的,不轻易让地荒着。”草滩乡乡长宋虎彪这样对记者说。

　　那么,如何使无劳力耕种的土地不荒芜,又不耽误农民外出打工增加收入呢?考虑到这个情况,草滩乡断岘村的村民党思礼就有了把村里无劳力耕种的土地统一起来管理、耕种的想法。于是,2012年7月,他在断岘村成立了专门种植红葱的绿兴合作社。合作社成立初期,主要实行土地流转,慢慢地,伴随着农民的需求,也开始实行土地半托管这种管理模式。“如果农民自己忙不过来,又不想把土地流转出去,就可以托管给合作社。”党思礼告诉记者。由于半托管主要是合作社为农民提供生产资料,如化肥、农药、种子以及机械设备等,这样可以为农民省时省工省力；而全托是农民将土地交给合作社经营,从种植、管理到收割都不必操心,相当于给土地找了一个保姆,农民只需交纳一定的费用。但是,由于合作社成立时间不长,部分农民也有土地情结,把地完全交给合作社,还是不放心。据了解,截至2016年8月,在党思礼的红葱合作社,农民半托管到这里的土地有100多亩,流转的土地有500亩,这种区别于以往的“土地流转”的模式——“土地托管”在断岘村悄然萌芽。

　　土地托管是指部分不愿耕种或无能力耕种者把土地委托给种植大户或合作组织,由其代为耕种管理,要先向其交纳一定的管理费用,丰收后粮食等实物归农户,也可按照约定将粮食产量折算成现金付给农户。这种模式让农户从土地上解放出来,不用自己种地,还能放开手去做别的事。形式上分为半托管和全托管,半托管提供一个或几个生产环节的服务,全托管提供农业生产全过程服务。与土地流转相比最大的不同是,农民的土地承包经营权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乡长宋虎彪说:“打工收入高,不少人因此耽搁了种地。虽说乡里撂荒的土地比较少,但是粗放经营很普遍。有的人家种下就基本不管了,能收多少算多少。”记者了解到,由于对于红葱、洋芋、药材这些经济作物,乡政府也鼓励农民连片种植,形成一定规模。所以,许多农民也愿意将临近的土地“半托”给合作社,由合作社组织大面积统一种植,采用宽幅精播、种肥同播等一系列农业新科技,单产水平有了明显提高。“另外,大面积种植,重新规划沟路渠,可以增加一定的有效种植面积,也能提高产量。除了我的红葱合作社,村里还有种植洋芋和药材的合作社各一家。”党思礼对记者说。

　　“流转”还是“托管”

　　土地托管是农民把自己的土地委托给一个社会化服务组织(如:供销社或农民合作社),由该组织为农民提供一个、多个或全部生产环节的服务,土地所有权及农产品仍是农民的。我们一般把提供一个或几个环节的服务称为半托管,提供全部环节的服务称为全托管。托管是在保证农民对土地的承包权、经营权和收益权前提下,无论收入多少,去除托管服务费用后都交给农民。供销社是为农民打工,全托管是干长工,半托管是干短工。

　　如今,很多耕地都“非粮化”,甚至“非农化”。有人说,在粮油这类产量较恒定、收益相对较低的大宗作物上,应该推广土地托管这种模式。这种模式不会变更土地的承包经营权,甚至可以不改变种植项目,坚守耕地红线。由于农村剩下的大多是老年人,他们对新兴的农技知识和市场规律掌握不足,仍然沿袭着传统的耕种模式,跟风种植的可能性较大,土地托管方的介入可以有效规避种植风险。因为,种什么、怎么种可以由土地托管方进行充分的市场调查后再作决定,避免农户盲目跟风造成损失,确保农民种粮积极性。

　　土地托管是供销社或农民合作社通过发挥自身的经营服务优势,整合社会资源进行服务,宗旨是以服务为目的。土地托管可实现统一整地播种、肥水管理、技术培训、病虫防治、机械收获；还能提高生产效率,增加粮食产量,增产主要是通过集约化生产实现的,增产的部分仍归农民所有。

　　土地托管后便于采用更加科学的种植方式、更加有效的田间管理和先进的机械耕种收割,实现劳动力与各种生产资料的有效利用,从而减少不必要的支出,节约的钱又是农民的。土地托管可以实现批量购买种子、化肥、农药等生产资料,享受优惠价格,比农民单买物资的价格会低不少。由于是统一管理,农资用量也得到大大降低,统一除草、防虫、防病,规范使用农药,也减少了农药的浪费和滥用,省下的钱还是农民的。土地托管是资源优化配置、制度创新,对农民增收、村集体增收和解放农村劳动力都有积极的作用。

　　与土地托管相关的就是农产品批发市场,台湾的农产品市场经验,全名叫“共同运销”；日本的乡村集货所把一家一户的农产品用乡村法人的方式集中起来统一营销；韩国的农业协会,也是解决农户技术营销的机制。事实上,我们的土地托管模式也正在朝这个方向迈进。只是目前在托管的基础上,有的地方走得更远,已经从包“种管收”到产前种什么,产后怎么卖的新型全托方向迈进。可以肯定,土地托管模式的创新发展必将会带来农产品批发市场的变革。

　　而土地流转是由包地大户或转租者每年给付农民一部分流转资金后,就不在有任何关系,看似省心,其实流转收入相对低很多,一旦有好的收成还会造成心里不平衡,因为转租者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

　　如何让农民和专业组织都赚钱

　　所谓托管,简单地说就是农民花钱购买专业服务组织的耕、种、收服务。这种为解决“无人种地”探索的一种模式,能否让双方都收到预期的效益呢?答案却是不一定的。

　　将耕地交由合作社种植,供销社提供农资,组织田间生产,及时向合作社支付农资款项和生产服务费用；收获的粮食归农户所有。记者从该村村民处了解到,在当地,一亩地的流转费是100元,而半托费用根据情况是50一100元不等。托管种植模式,看似农民花了钱,整体算下来,却是赚了钱。不托管的时候,在外打工的人农忙时节要请假回家,误工费和路费要算进来,这是减少的收入。

　　地还是那块地,耕种的仍然是红葱,但是类似于合作社这样的托管服务组织,由于采取统一购买农资,就省去了中间环节,大大节约了成本。党思礼说:“开展托管服务的合作社由于一亩地的投资成本在正常情况下是500元,这其中包括购买化肥等农资物品和雇人除草等人工费用,一亩红葱能收入1500元。目前半托的主要是耕作、种植、收挖,有时还有代除草等等。”以一亩地为例,半托费用的项目和收费标准是这样的,种植100元,耕作50元,收挖50元,除草70元。农户除投入外可收入500一1000元。

　　根据农业部的数据,我国农作物亩均化肥用量是美国的2.6倍,欧盟的2.5倍,有效利用率仅为33%左右；农药仅有35%左右打到靶标作物上,其他65%农药飘失或流失到非靶标作物、土壤或水域中。过量、不合理使用化肥、农药,造成严重的土壤、水体污染,最终危及农产品质量安全。大面积托管种植,普遍采用测土配方施肥和病虫害统防统治,在稳产、增产的前提下,实现了化肥、农药投入的大幅下降。

　　那么,这里大面积搞托管行不行呢?草滩乡乡长宋虎彪这样回答:“真正意义上的托管是要集中连片,便于专业组织大面积种植,这需要村委会发挥作用,毕竟单靠专业组织去推广很难。但是,由于自然环境、土地质量等原因影响,每年的收成都不一定,这就使得双方的利益也不稳定,因此他们也只是在探索阶段。降水少的情况下,水利设施成了一个最重要的限制因素,如果水利条件达不到,合作社也不能保证每一亩地的产量和效益。”

　　党思礼告诉记者,虽然做得是托管的事,但是合作社和农民之间都还没有签署过托管协议或合同书。为什么呢?老党说,原因之一是农民对国家的土地托管政策不了解。再者,这里的土地主要还是靠天吃饭,一亩红葱种下来,成本最少的也要700多元,收成好了大家合作愉快就不用多说。可如果收成不好,农民就会拖欠应当支付合作社的劳务费。因此,双方还是处在“边做边看”的合作阶段。

　　土地托管与农业现代化

　　土地托管即尊重了部分农民的土地情结,是促进现代农业发展的土地管理方式之一,利于农民增收致富。土地托管也节省了时间,农民把自家的土地托管给专业机构,余下的时间可以务工,挣双份收入。此外,托管后的集约化管理方式降低了农药、肥料、田间用水等农资投入成本,提高了耕种管理效率,再加上土地产出效益合理化配置,使入托农户增产又增收。托管方为半托管农户提供“保姆式”服务,生产出来的产品根据市场情况进行收购销售,如农户对收购价格不认可,还可自行销售,这为农民增收致富开辟了新途径。从托管方自身角度讲,由于不需要托管方出资金流转土地,而是农户须先向托管方交托管费,土地托管经营主体即合作社、种粮大户、家庭农场等没有过高流转费用的压力,就有机会迅速发展壮大,形成规模效益。

　　农业产业化主要的好处是有利于解决农产品的销路及与市场对接。土地托管能够促进农业产业化发展,其一是从规模化、集约化发展角度讲,通过批量托管,实现规模化的耕作管理,降低种植成本。据了解,有的地方政府积极探索“供销社+公司+专业合作社+基地+农户”的保姆式、菜单式土地托管合作模式,托管分为农资服务、耕地服务、播种服务、信息服务等,走出了一条推动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发展的有效路子。

　　目前,各地农村也都在不断探索更多实现农业适度规模经营的方式。无论是土地流转、土地经营权入股,还是土地托管,都有利于规模化发展、降低农业生产成本、提高效益,有利于构建符合国情和发展阶段的以农户家庭经营为基础、合作与联合为纽带、社会化服务为支撑的立体式、复合型现代农业经营体系。土地托管——这种现代化的路子,也是解决当下农村种地问题的一种方法。草滩乡断岘村的托管雏形已经形成,至于它是否能从半托发展到全托,以至于达到规模化,还要看农民和专业机构能否彻底达成协议。

　　记者 苏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