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米深处是另一番景象,一台装载机在井下来回奔跑,将隧洞一头掌子面炸下来的渣石运到竖井口,然后装进上下吊运的罐笼。巷道里有好多积水,能漫过人的小肚腿。
隧道的另一头,矿灯在雾气中交相辉映,风钻的嚎叫声震耳欲聋,一米以外无法听到对方的说话声。记者跟随安检人员一直来到正在打眼的掌子面,只见4名风钻工一人抬着一台风钻,钻杆在气体的推动下,一厘米一厘米地钻进岩石,钻工师傅们头顶安全帽,双手紧握着钻柄,巨大的震动使他们双臂剧烈抖动,他们用力地稳住机身,汗水从他们的脸颊流下,流出黑白分明的轮廓,只有会说话的眼睛在来回扫视着走进掌子面的人。有一个瘦小的钻工引起了记者的注意,看着眼前身材瘦小、肤色黝黑的他,你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一名打眼放炮工,因为这可是个力气活。钻到预定方位,不想2.5米长的钻杆竟被岩石紧紧夹死。他与工友们一道,借助工具,连敲带拔,好不容易才将钻杆取出。
“这是常有的事,毕竟凿炮眼爆破就不容易,那是一米一米掘进的。”他抹了把汗,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就是炮工林启鹞。
今年46岁的林启鹞,福建宁德人。17岁出门打工,已经在煤矿、水电、铁路等隧道工地干了28年,曾在云南、山西、山东等十多个省的隧洞建设工地干炮工。去年8月从云南转战到兰州水源地取水口隧道建设工地。“能为兰州水源地尽力我深感荣幸,因为这是个‘民生’工程,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挑战。”林启鹞笑道。
“取水口隧道工期很紧,只有18个月,为加快进度,施工单位从东西两头同时掘进。”林启鹞说。
炮工可说是隧道施工强度较大的工种。“一个炮眼直径4厘米,深约2.5米,每个工作面要凿200多个炮眼。因为隧道内岩石为围岩,爆破得十分谨慎,我们采取分次爆破,严格控制炸药量,每次爆破控制在掘进1米左右强度。”林启鹞说。
在昏暗狭长的隧道,浓烈的炸药味混合着矿尘味,刺鼻难闻。高温也让人闷热难耐。“最难熬的是5月到8月份,隧道内温度高达四五十摄氏度。在高温下作业,别说是上衣,就连内裤都湿透了,所以我们基本上是光着膀子干活,水鞋倒出来的都是汗水。”林启鹞说。
林启鹞说,因为工期紧,隧道都是24小时不间断施工,炮工一个月至少有半个月得干夜工,从零时一直干到凌晨5时,一人一天要打30多个炮眼。
记者想体验一把,来自河北的张班长委婉地拒绝了记者的请求。他说:“安全要紧。”说着把记者拉出了掌子面。
因长年在外奔忙,无法照顾家人,林启鹞心里感觉很愧疚。每隔两三天,林启鹞便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儿子打电话。儿子总是追问:“老爸,你啥时回来看我啊?”林启鹞听了,眼角噙满泪花,只好连哄带骗:“儿子,快了。”“没办法,我也说不准啥时能回去,明年春节估计也回不去了,因为现在正是隧道施工的关键时刻。”这几天,林启鹞感觉胃疼,但他一声没吭,仅服了几片胃舒灵,便忍着疼痛上工地了。
离开取水井隧道,记者回头看了看他们工作的掌子面,林启鹞和他的几个工友们正双手攥着沉重的风钻,一厘米、一厘米地钻着炮眼……此时,记者突然想起一位诗人写给掘进工的诗,在这里记者愿把这首激情昂扬的诗献给他们。
一切过于耀眼的/都源于黑暗/隧洞内你羞涩的笑洁净/克制/你礼貌/手躲开我从都市带来工/你却发出真正的光芒/在命运升降不停的罐笼和潮湿的掌子面/风水绳在风钻气缸的牵引下绷紧了/我猜测/你匍匐的身体像地下水正流过黑暗的河床/此时/是我悲哀于从没有扑进你的视线/在词语的废墟和熄灭矿灯的纸页间/是我/既没有触碰到麦穗的绿色火焰/也无法把一座矸石山安置在沉沉笔尖……
7月11日上午9时许,记者又来到3号井,由于刚下过一场雨,3号井地面场地到处是泥泞,两台铲车在泥泞中装运着从井下吊上来的渣石。现场工作的蓝野公司监理员小程告诉记者,3号井竖井深度达240多米,井下主隧洞已经掘进了400多米。随后,记者又来到2号井。经过登记、再次武装后,记者一行人乘坐吊桶进入深约300米的3号竖井。这里漆黑一片,手里拿着的手电筒隐约能看见竖井岩壁上露出的锚杆头。正在记者感叹之余,吊桶已经到了井底,用时1分20秒。隧洞内光线不是太好,在矿灯和手电筒的光束下,看见支护工人正在给巷道喷浆维护,环顾岩壁,留在岩壁上的钻爆残眼清晰可见。“由于这里的岩石硬度比较好,留下的残眼就很多,基本上实现了光爆。”刚打完炮眼的班长说。“这条隧洞,一头通向取水口,一头将穿越洮河,也是一个挑战。”项目部负责人牟洋说。
说完了隧洞内掌子面的打眼放炮工,让我们把镜头投向一位今年62岁的老水电人孙爱国。
2015年8月,由于兰州水源地项目部人力不足,已经退休的孙爱国被项目部返聘到兰州水源地工作,担任党务和后勤工作。“孙爱国来兰州水源地项目部工作后,积极主动地承担起了所有后勤工作,他跑前跑后,从未休息过。为了让工地早日供上电,他先后跑兰州不下15趟,永靖和东乡两县跑了不计其数,终于使项目部营地照上了电,工程也按期开工建设。”物资部部长陈辉告诉记者。
孙爱国说:“我们项目部承担的水源地工程,地质条件差,大多是围岩地段,属于钻爆施工工程。我们都知道,钻爆工程就意味着要用大量的炸药和所需要的雷管。由于爆炸物品的特殊性,办理爆炸物品需要办理大量的手续,只要有一项手续不全,就没法办下来相关手续,直接制约着工程施工进展。我跑兰州,跑永靖,跑东乡,在经过45天的来回奔波后,终于办下了相关手续,使工程如期开工,保证了工程的正常运行。”
在与记者谈及家庭时,这位身经百战的老水电人落下了心酸的泪水。他说,他的父母早年去世,每次他都在外省,连父母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他的妻子由于是癌症晚期,在2010年12月也离开了人世,女儿在辽宁上班,这是他的唯一亲人了。每每接到女儿打来的电话时,他都哭成了泪人。
几天的采访,记者感慨很多。就要离开水电六局有限公司兰州水源地取水口项目部了,记者问及于忠金还有什么难处时,于忠金经理告诉记者:“在取水井工地,我感觉责任重,压力大。一是工期紧。二是施工难度大,最重要的是隧洞要从洮河下面60米处穿越。三是取水口岩塞体的爆破。因为取水口岩塞施工是兰州市水源地建设工程的重点主控项目,需对岩塞体、聚渣坑及周围岩体进行必要的先期超前灌浆,同时施工期要加强支护,做好施工排水;由于岩塞口地形复杂,局部有尖锐的凸起和凹陷,炮孔施工时易打穿岩塞且打穿后封堵困难,施工时需加强控制措施;需对岩塞口上部边坡进行超前支护,保证岩塞口上部岩体运行期稳定。岩塞体的爆破,虽然只有12米的岩塞体,要打105个炮眼,还要处理好渗水(因为距离水库水位太近),爆破时需要3.8吨的炸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说到工程,于忠金总是滔滔不绝,专业而详尽。
最后离别时,记者握住于忠金粗糙而有力的双手,祝福他“一炮成名”,不留遗憾。“这是我最大的挑战。”于忠金说。
看着项目部挥手“再见”的工友们,记者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干巴的嘴唇,最终没说出一个字,感觉眼眶热热的……
记者 马进帅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