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艰苦岁月中的奋斗 一个移民在兰州的六十年
讲述人:路静原籍江苏徐州曾任兰州市锅炉压力容器检验研究所所长
1977年路静在先进班组与同事合影
路静结婚时的情景
路静幼年全家照
家庭的变迁,往往是整个时代的缩影。新中国成立后,在国家建设大西北的号召下,大批外地建设者告别父母,告别故乡,长途跋涉,从东北、上海、天津等地,来到兰州,投身到支援大西北的行列中。
1955年,天兰铁路开通不久,在支援大西北的号召下,大批外地建设者来到兰州,带来的不仅是他们先进的技术,还有他们家乡独有的饮食文化,以及当地的传统文化和习俗。大批外地建设者的到来,彻底将兰州打造成一个典型的移民城市。
在无数建设大军中,有一个来自江苏徐州的四口之家。一位母亲,带着三个孩子,长途跋涉,艰难抵达兰州。她们在兰州城东的宁卧庄一带安身,同乡亲们合伙开了一个酱油饼干厂。从此,在兰州扎下了根,开始了他们的奋斗之路。如今,六十多年过去了,当时不足10岁的小孩,也已年近七旬。回顾他们在兰州的奋斗故事,究竟会带给我们什么启发呢?
今天,就让我们聆听一位移民在兰州60年的奋斗之路。
七个家庭,告别徐州,踏上支援大西北之路
我很小就失去了父亲,从小到大,都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奋斗。1948年,徐州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国民党的军车横冲直撞,父亲被军车撞死了。那时,我才10个月。母亲带着我们一家,靠着一个小地摊维持生活,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大概到1954年,家乡的人说,兰州需要支援大西北的人,发展机会多。这样,母亲就下决心,带我们到西北闯荡一番。于是,7个有共同想法的家庭,组成了一个西迁团队,带着简单的行囊,领着孩子们就出发了。这时,已经是1955年了。好在,火车已开通了,可家里的钱只能购买一张火车票,我们这些孩子就没有票了。火车上人非常多,困了,小孩就躺在火车的座位下面睡觉,一路磕磕绊绊到了兰州。
到兰州后,先到了宁卧庄。那时,宁卧庄一带远远不是我们今天看到的车水马龙,繁华热闹景象,基本上是农田,有几个小村庄。我们出发之前,已经有人专门来踏勘过了。在村庄里租了房子,暂时栖身。7个家庭的大人多少都有些一技之长,就在政府部门的帮助下,在宁卧庄开了“群力酱油饼干厂”,母亲就在这个厂里上班。
生活苦得不得了。为了便于同周围的邻居们沟通,我很快就能说很地道的兰州话。
捡煤核这几乎是日常任务。那时,人普遍比较善良。看到我们捡煤核,许多烧锅炉的师傅们,将红红的炭从炉子中拔下来,“啪,啪”泼上两桶水,就让我们捡了。至今,我都忘不掉那些师傅们的面孔和声音。
吃的菜,多是要来的。初春夏末,菜农们要把田间过于稠密的菜苗减掉一部分。这些菜,菜农就不要了,我就去到地头要菜。“王家爸,把你减哈地尕番瓜给上些!”我说的一口兰州话,让不少菜农吃惊。于是,油菜、番瓜等蔬菜,我就装满一大包,这样就能吃好几天。母亲的酱油饼干厂一切都要自己干。送货时,我和弟弟就跟在三轮车后面,给母亲帮忙。她在前面蹬车,我们在后面推。货送到一些店铺后,热心的老板,总要抓一把江米条给弟弟。
吃水到黄河里抬,水啊,浑浊得不行,要用白矾,澄上一天才能吃。
生活虽然艰难,但我始终没有放弃学业。家里两个月才有半斤煤油,根本不够用。写作业,只能在天亮的时候完成。晚上,煤油灯点不了多长时间,母亲就喊,准备好了没有,睡觉了!话音刚落,灯就熄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充分利用白天的时间,在捡煤核、捡菜,帮母亲推车之余学习。实际上,家里虽然很困难,但母亲还是尽全力供我们上学。
小学毕业后,我考上了兰州女子中学。母亲为了我们学习,就将家从宁卧庄搬迁到了今天酒泉路小学边的一个教堂附近。因为这里离学校近。我自然对学习不敢有丝毫放松。初中毕业,我成绩很不错,老师建议让我上高中考大学。可是,母亲不让,说让早点工作,减轻家里的负担。这样,我就考入了兰州铁路医专。谁知上了一年多,这个学校就奉令撤销了,我只好再回学校上高中。我的大学梦算是断了。
高中毕业,就到1966年了。上山下乡成为革命潮流。我到了敦煌县转渠口公社红旗大队插队。
生活依旧很艰苦,勉强吃饱。摘棉花之类的体力活非常辛苦,再加上我原先身体不好,被查出是肾炎,就被送到了医院,一个多月,花掉了公社的130多块钱。这样一来,公社不干了,我没有啥贡献,却把钱花了这么多。最后,作为病残学生退回了兰州。
锻工女学徒,四溅火花,锤炼了我
回到兰州后,虽然家里的经济情况已经有所改善,但我还是希望能早点工作,我就每天跑到设在武都路市劳动局隔壁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办公室”,这是专门为知识青年而设立的机构。我就成天找,成天找,希望早点解决安置问题。两个多月过去了,还是没有着落。
一天,龚家湾有个工农轴承厂来招人了。不过人家要的是锻工,这是重体力行当,一般不要女的。我就过去跟人家说,锻工我也干呐!跟前跟后,给人家说了。最后把人家感动了,招人的王博平科长,给厂里打电话请示,算是把我收下了。
这样,我就成了一名锻工。学徒期间,一月个24元。工作我干得快乐而热心,早早就到车间给师傅们把茶泡好,打扫车间的卫生,给车间办黑板报。我也学着干锻工,把那些烧红的铁块从炉子勾出来,用大钳子夹住拿到空气锤上,踩动空气锤,哐嘡嘡,哐嘡嘡,将铁块砸成各种形状。每当这时,飞溅的氧化铁常常溅到我的头上、身上。可是,我不能松手,手一松,整个铁块就报废了。
由于我表现好,就在锻工车间入团了。这时,已经是1970年了。
后来,我逐渐成了车间的统计员兼职内勤。在这个岗位上我一直干到1979年。
背水一战,考入西安交大,我的大学这样上
参加工作第一年,学徒工资只有24元,我就给母亲20元,自己留4元。第二年,涨到27元,依旧给母亲20元。第四年工资才到一级工37.5元。那时,人很单纯,一门心思地扑在工作上。
1972年,我结婚了,丈夫是别人介绍的。当时在省建四公司当办公室秘书,东北建筑大学毕业的。结婚是在冬天,很简单,正赶上下大雪,军代表宣读了结婚证,说瑞雪兆丰年,比翼齐飞之类的话。结婚仪式一切从简,同事们一般搭礼2元,最多的5元。家里招待亲戚的就是糖茶,家里买了些面包。没有房子,没有啥家具。婚房是丈夫单位给的一间宿舍,锅碗瓢盆之类的啥都没有。依旧是他吃食堂,我也吃食堂。直到两年后,才慢慢有了改变。
不过,我依旧是从龚家湾到西固两头跑。到1979年初,我想办法调到了市机械局的下属单位兰州锅炉厂,这才避免了长途奔波回家的情况。到了锅炉厂,我先到办公室,搞搞内勤,给大家发发福利什么的。一天,我发现,厂里的文件还是手写油印的,而办公室里却有台四通打字机闲置着。我就利用工余时间,琢磨使用这个打字机,过了一段时间,还真让我把这个机器给摸透了。厂里的文件从此不用手写了。后来我就被提拔为厂办公室主任。
一直想上大学,可以说,读大学是我的梦想。1984年,厂里收到了一份西安交大要招收锅炉专业的大学生的通知。这下,我就坐不住了。我去找厂长说,我要考大学。厂长吃了一惊,你高中毕业都快20年了,还能考上吗?我说,我下定决心要去,考不上,我回来就不干办公室主任了。到西安考试,一下就考上了,被西北交通大学“能源与动力工程系”系所录取,要脱产学习两年。这对于我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在西安读书时,下雪,我就想兰州的孩子怎么样,棉衣穿上了没。下雨了,我就想孩子上学,拿伞了没,一来二去,就患上了神经衰弱。
从学校回来,我就去了车间。后来提拔成了副厂长,再后来是党委书记。1997年初,我又被调到兰州市锅炉压力容器检验研究所任所长。2002年10月,我退休了。2004年参加了省老年艺术大学模特队。2015年6月当选为兰州市老年艺术联合会会长。如今匆匆一过就是十多年。最近我正准备搞一次特别演出来纪念我从事老年模特的十多年。
人一辈子,就这么来来回回奔波,走到那里都踏踏实实干好自己的工作。我一直忘不了,我们从徐州来到兰州时的情景,这就是不忘初心吧。
文/图本报首席记者 王文元
(资料图片由记者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