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难忘是椿香

　　原标题：三春难忘是椿香 

　　安小悠

　　清明前后,正是食椿好时节。在椿树枝头,新发的嫩叶都在春风中舒展开来,每一片椿叶的叶梗鹅黄中透出嫩绿,叶尖微红,鲜妍可爱。远远望去,树冠之上浮着一层红意,像是椿树把胭脂涂上了,却又不敢涂得太厚,在老家的院子里,村姑般兀自娇羞……

　　椿是长寿树,《庄子·逍遥游》载有:“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取其吉祥,庭院多植椿。幼时在乡下老家,院子西南,毗邻院墙,父亲种下一棵香椿。倒不是为了吉祥,而是为了吃香椿叶。那时家家户户院子中几乎都种有椿树。我家院中那棵椿树打记事起,便有碗口粗细,每年春天,“叶娇枝嫩多杈芽”之时,父亲都会站在院墙上,攀着枝条采摘椿叶。

　　椿分香、臭两种,香的才是椿,臭的为樗,二者虽形似,但质迥。椿是木旁一枝春,春味都在香椿叶上。“椿木实而叶香,可啖”,在春日,穿过香椿枝叶的风,都带着袅袅的香气。食椿时节,无怪乎李渔盛赞,“菜能芬人齿颊者,香椿头是也。”别于花香的沁人心脾,香椿的香气会让人饥肠辘辘。母亲心细手巧,会用椿叶做成各种花样美食。在物质匮乏的童年时期,香椿给我们的唇齿肚肠带来了极大的满足。

　　父亲把采摘下来的香椿叶放在竹篮中,母亲取出一部分洗净,入水焯后凉拌,就变成了可口的小食；或取几片叶,加蒜数瓣,入石臼捣成香椿蒜泥,用来拌面条,味道甚好；或用香椿炒鸡蛋,用烙馍卷着吃,风味绝佳,吃起来简直“风卷残云”。还有香椿拌豆腐,老少皆宜。把椿叶切成细丝、剁成碎末都宜。汪曾祺食过,赞曰“一箸入口,三春难忘”,梁实秋食过,说“有奇香”,我食过,却说不出话来,嘴巴都用来回味了。

　　如果采摘过多,母亲会把一部分香椿叶用盐腌制起来,做成香椿咸菜,并用罐头瓶一一装好,方便取食。父亲出门打工带上两瓶,有时一年半载也不回家,有这两瓶香椿咸菜在,足可慰思乡之情。我和弟弟上中学住校,每周末返校前也带上一瓶,在学校食堂吃腻了“清水煮白菜”时,吃上一口香椿咸菜,那滋味可堪回首,“不比桑椹逊几芳”。香椿咸菜能吃到冬天。有时外边下着雪,母亲新蒸了一锅馍,在袅袅白烟中,拿起一个又白又胖的大馒头,掰开,夹上香椿咸菜,在严冬吃到春天的味道,人间还有比这更好的滋味吗?

　　前几日,从朋友那里买了一盒香椿酱,虽香椿之味颇浓,但跟母亲的香椿咸菜相比,还是少了些滋味。或许是那酱制作的太过精细,梗叶俱成泥状,从而缺失了一种“野”性之味。矫情一点来说,那是一种没有灵魂的香椿酱。不过,在聊胜于无的时候,或对漂泊在外的游子而言,倒不妨作为一种思乡的代替,一种时光的追忆!

　　又到食椿季,随便到菜市场上走一走,都能看到新鲜的香椿叶在售卖。有时去得早,那香椿叶上还带着春天的露珠呢!俗语说,“雨前椿芽嫩无丝,雨后椿芽生木质”,趁着大好时节,尝尝香椿叶做成的菜肴,把春天的味道留在舌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