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学子重走西北角】纸上敦煌梦

第七届新闻学子重走中国西北角接力采访活动

　　闭目端坐的神佛，慈眉善目的菩萨，裙角飘曳的飞天，姿态优雅的舞伎……在何克风的一双巧手下，敦煌壁画从洞窟中走了出来，跃然于纸上。

　　源于热爱的剪纸

　　今年54岁的何克风是敦煌剪纸非物质文化省级传承人。她出生在距离敦煌莫高窟20公里外的郭家堡乡七号桥，自幼受祖母熏陶，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能够剪出花鸟虫鱼、山水人物等姿态各异、形象生动的窗花。

　　生长于飞天故乡的何克风，对莫高窟壁画情有独钟。12岁那年的四月初八，她跟着爷爷和父亲,坐着驴车去莫高窟，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那里。放假的时候，她常常骑自行车去看壁画，直到天黑看不清了才回家。“我们读书那会儿，进出莫高窟很方便，我就拉着朋友去看。”

　　创作敦煌剪纸，扎实的美术功底必不可少。何克风自幼喜爱绘画，上学的时候，别的孩子都在拿着零钱买零食、新衣服，她常常省吃俭用，攒下钱来买画纸、水彩。从未学习过专业绘画的她，凭着一腔热情，从临摹小人书、画报里的茶花女、贾宝玉、孙悟空等人物开始，逐渐提高了绘画水平。早年的临摹画册全都装在布袋子里，保留至今。还有曾经临摹莫高窟壁画的画稿，累积了厚厚的一摞放在柜子里。

何克风早年的剪纸作品和画稿 (李敏/摄影)

　　浸透衣衫的眼泪

　　随着剪纸技艺的日渐提高，高中毕业那年，16岁的何克风大胆尝试将莫高窟壁画做成剪纸。自1981年到1994年的13年间，何克风一边在家务农，一边陆陆续续创作出近千幅敦煌艺术剪纸作品。那时的何克风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尝试将会带来何种创造性的成果。于她而言，敦煌剪纸还只是农余时给她带来无穷乐趣的一个爱好。

　　然而命运是如此残酷，给何克风对敦煌剪纸的热情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1994年7月1日，一次意外事故的发生，导致何克风的右手食指只剩下不到半截。从此，她对剪纸心灰意冷，把所有的设计底稿和剪样都压在了炕铺盖底下。这段伤心的往事，成了她无法释怀的噩梦。“亲戚朋友都劝我不要再剪了，我也很受打击，整整十年没再碰剪刀。”

　　在这十年间，她做过装潢设计，画过棺材和彩塑。2003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使得她可以继续做自己梦寐以求的剪纸。“儿子学校开展手工活动，让我教他做剪纸，于是我再次拿起剪刀。”

　　后来，一个朋友来到家中，看到何克风累积着的上千幅剪纸作品，大感惊奇，建议她将自己的剪纸作品投稿给敦煌报纸。她的事迹见报后，在市内引起了很大的反响。随后敦煌电视台在2003年大年初二播出了她的专访节目，当地邮局以7000元的价格向她预定了2000张《反弹琵琶》。何克风的心重新活了起来，在反复努力练习中，手指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灵活。她意识到，敦煌剪纸可以为自己贫困的生活带来一丝希望，更重要的是，她又找回了往日对剪纸的热情。

　　在亲友的帮助下，何克风花了8000多元做了200本各含12幅作品的剪纸册，跑遍了各个政府部门，终于将自己的剪纸介绍了出去。回想这段难忘的经历，何克风仍心有戚戚，“就为了制作册子这件事，家里人很不愉快，那时候几乎没有人理解我的心情。”

　　2005年9月，敦煌市举办了飞天旅游节，何克风抓住市场机遇，在商业一条街摆起了摊铺。白天她在乡下务农，到了傍晚7点，她就骑电动车到20公里外的市区摆摊卖剪纸，直到凌晨2点才回家。她的剪纸，都在冬天农闲时制作好，张张积攒起来，等到天气转暖时的旅游旺季，拿到市区夜市街卖。这样的生活，持续了9年。

　　当何克风忙着创立自己的剪纸事业的时候，各方面的压力也随之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丈夫长年在外打工，家里的农活全靠她去做，此外家中患病老人们还需要她照顾。起初，家里人说什么也不同意她的剪纸事业，直到她拿到了卖剪纸册挣来的一万元钱时，家人才逐渐认可了她的努力。想起自己那些日子起早贪黑、东奔西跑的辛苦，想起当时自己心底无处诉说的委屈，何克风忍不住红了眼眶。

　　悄然改变的命运

　　对何克风来说，敦煌剪纸是一个彩色旖旎的梦。这梦，易碎，却又令人为之着迷；这梦，时常缭绕在她的脑海，撩拨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这梦，曾让她遭遇无数冷眼责骂，委屈只能往肚里吞。当这梦不再是梦，当最初的成功换来家人的理解，她的命运，也终于在悄然改变。

　　她的事迹被当地媒体报道后，她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剪纸爱好变成一生的职业。“做了那么多事，最后还是发现只有剪纸能带给我快乐。”她抓住机遇，参加了多项比赛，作品得到了更多的认可。

　　2003年7月，何克风第一次在敦煌市文化馆举办了为期一个月的个人剪纸展览，共展出作品50余幅，吸引了不少敦煌市民和外地游客前来参观；10月份，她的剪纸作品《飞天的故乡》荣获甘肃省民间艺术展览会二等奖，有8幅作品被省群艺馆收藏；2005年9月份，作品《千手观音》在全国邀请赛中获银奖，并入选《中国剪纸艺术精品集》一书；2014年10月份，何克风又参加了在湖南举办的剪纸艺术邀请赛，作品《莫高神韵》获得银奖，并收入《中国剪纸艺术》一书；2006年10月，何克风被评为甘肃副高职剪纸艺术师；2008年，何克风被评为敦煌剪纸非物质文化省级传承人。

　　2015年9月，敦煌千年古城开发有限公司建成了月牙泉小镇商业区，作为鸣沙山？月牙泉景区的旅游接待点。何克风在这拥有了自己的店铺——何氏剪纸。她的店铺，外观上并无张扬之处，走进店内，一股浓郁的艺术气息涌来：四面灰色的土墙上挂满了她的敦煌剪纸作品，使人恍然间仿佛置身莫高窟洞窟内。

何克风在店内做剪纸 (李敏/摄影)

　　记者初次见到何克风时，她正抱着收养的流浪狗团团，“我从几只大狗的围攻中救下了团团。”看着手中不到一岁的小狗，她说道。在她身后的办公桌上，铺满了剪纸花样、剪纸工具和莫高窟画册。

　　何克风的店铺每年都设有剪纸体验活动和教授课程，吸引了不少本地市民和外地游客的眼球。为满足客人的多样需求，今年她还开设了画扇体验活动。为把敦煌剪纸这项手工技艺传承下去，她的剪纸教学活动，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何克风正在和客人商量画扇体验活动的相关事宜 (李敏/摄影)

　　年龄渐长，再加上长期劳累和生活不规律，何克风的身体远不如从前，走起路来，步伐有些颠簸。“以前经常熬夜，不做完手头的剪纸就不肯睡觉。”可是，回想自己40多年来创作敦煌剪纸的点滴记忆，她不曾后悔过自己的付出。

　　臻于完美的作品

　　一幅剪纸作品的诞生，需经过构思，作图，设计剪纸，刻画四大步骤。纸上作业，每一步都需要细心操作。为方便九根指头的使用，她的工具全都是自己制作的。在笔杆两端镶嵌上尖锐的刀片，刀片大小不一。

　　从最初的临摹到自行创作，何克风的技艺现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她随便拿出一幅壁画图样，便知道如何剪出最理想的剪纸造型。

　　“别看她其貌不扬的样子，手却巧得很，剪出来的剪纸实在是了不得！”对面卖驴肉黄面的老板柴风兰每每来到她的店里，都要感叹一番。在外人看来，何克风的剪纸栩栩如生，鲜有瑕疵；在何克风看来，自己很多早期的作品还有很大提升的空间：线条可以更精细些，构图可以更别致些。她的很多作品都经过好几次的重构，每一次都要力求完美和谐。她于2016年创作的横幅《莫高神韵》，仅剪贴修改过的底稿就有20多幅，加上多年的观察、临摹与设计，前后耗费了她13年的心血。

　　何克风的敦煌剪纸，线条优美流畅，人物姿态各异，构图精巧细致。将壁画化为剪纸，虽少了色彩的鲜艳绮丽，却多了手工之精巧。在她的手下，一段段深奥的佛教经典故事得以活灵活现地呈现出来。她的敦煌剪纸，成功地实现了古老的壁画艺术和民间剪纸艺术的结合，再现了几千年前的艺术瑰宝的独特魅力。

　　继去年成功举办首届丝绸之路(敦煌)国际文化博览会后，第二届丝绸之路(敦煌)国际文化博览会将于9月20日至21日在敦煌举行。这场国际化的文化盛典将为敦煌的发展注入新的动力，为瑰丽多彩的敦煌文化提供绝佳的展现舞台，让古老的丝绸之路再显辉煌。莫高窟壁画，作为敦煌市的一大靓丽的名片，无疑将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而何克风的剪纸，也将以更完美的姿态，展现更完美的敦煌。

　　兰州大学校园记者 李敏 指导老师 马萍 王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