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故事】关山深处,我曾是光荣的“三线”军工战士
原标题:关山深处,我曾是光荣的“三线”军工战士
讲述人:马新林 兰州人,曾是五二〇三军工企业工人
马新林在工作中
青年工人闲暇在河边留影
“三线建设”这个名词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然而,对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而言,那是一个让很多人热血沸腾的事业,一个让无数人奉献出青春血汗,乃至生命的事业。
1969年3月,珍宝岛事件后,为了应对日益严重的局势,中央决定在中西部地区的13个省区建设一批国防、科技、工业厂矿。这也是东南沿海地区工业企业继上世纪五十年代后的又一次向中西部地区迁移,极大地推动了这些地方工业化的进程。
在甘肃东南部的华亭县安口镇石堡子为中心的大山深处,有一个五二军工的企业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崛起,在这个军工企业中,云集了来自天南海北的工人、战士、学生、复转军人。在此,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活。如今,军工企业早已停产转制,退出军工行列。那些写在大山深处的故事,却永不磨灭。
今天,就让我们聆听一段马新林讲述的军工往事。
师傅,你把大门关上,我们害怕
那时候,参军是许多人的梦想。如果参不了军,当一名军工战士,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就是在这种念头的促使下,我毫不犹豫地成了一名军工战士。严格意义上,我们也不算战士,其实是军工企业的工人,生产武器。
1970年9月9日,这个日子,我终生难忘。我们一百多名兰州各个学校的毕业生坐上了火车,任由它将我们拉向我从未去过的地方。火车经过一夜的奔驰后,停在了宝鸡。这是我们的第一站。出了车站,“五二工程建设总指挥部”早已安排了几辆解放车在那里等着我们。上了卡车,车队在我们的好奇中开向了下一个地方。
“师傅,停车,停车……”车队开出宝鸡,在山间公路上磕磕绊绊、晃晃悠悠地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有位女同学终于忍受不住卡车的摇晃,晕车了。同学们赶紧拍打驾驶室顶让师傅停车。
停车了,大家在卡车边随意活动。心眼活的同学已经和司机师傅套近乎了。“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安口!”司机师傅用陇东方言回答。安口,是个陌生的地方,对于我们这些刚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娃而言,没几个人知道那是啥地方。
休息一阵,继续前行。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终于快到目的地了,那是距离安口镇十多公里远的石堡子。此时,我们早已被大山所包围,一条河流在山谷中间弯弯曲曲地流淌。卡车过了一座水泥桥,又走了一阵,在一处收获后的麦田里停车了。
此时,我们发现这就是山谷中的一块平地。不远的地方是一顶帐篷,帐篷的后面则是两间红砖平房,西面的山根里是一排窑洞。后来我们知道,这里就是建厂筹建办公室。就在这时,从平房里出来了三个厨师,一个手拿铜锣,两人拿着铜铙钹,瞬间哐哐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同学们惊呆了,这是欢迎?还是下马威?
看到这个情景,有人哭了,有人在车上发呆,茫然不知所措。离开兰州时听人说,我们是军工企业,可是到了这里,却发现一无所有。瞬间,同学们失落得很。不过,同学们都是年轻人,大家低沉的情绪很快就没了。
既来之则安之。在厨师们的帮助下,大家七手八脚地卸下了行李。女同学被安置在了砖房,男同学则住进了帐篷。
卸行李时,一个同学问厨师:“咱们厂的大门在哪里呢?”厨师非常热情地指出未来大门的位置。谁知,那同学说:“师傅麻烦你帮忙把大门关上,我们害怕!”厨师听了目瞪口呆,其他同学哈哈大笑。草草吃过饭后,大家就发呆了。
第二天一早,一名政工干部过来点名。他说:“我代表国营第五二〇三厂厂党委,向你们表示热烈欢迎,你们从此后就是一名光荣的三线战士了。”随后,他就带着我们去看了未来的厂址,中午给我们发了有生以来第一个月工资,24元。
下一个早晨,宣布了工种,我成为一名铣工学徒。随后,我们就原路返回宝鸡,前往山西长治的淮海机械厂开始整整一年的培训学习。
上厕所必须拿上木棒,以便打狼
一年后,我结束培训,返回厂里。这时,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正如一首歌里唱的那样,一座座厂房拔地而起。荒原成了新城。但设备尚未到位,规章制度还没有建立。
蔡家河的这个山沟里,分布着四个军工企业,它们通用名分别是国营胜利、前进、解放、跃进机械厂。现在,已经没有当年的机械厂了。
我所在的五二〇三厂就是国营胜利机械厂。我们厂主要是为了应对进攻我们的大型装甲集群的坦克而设立的。因为,当时部队所装备的四〇火箭筒对一些装甲目标构不成威胁。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研制了四〇火箭筒的升级换代产品,这就是“新四〇”或“改四〇”。国家给我们下达的任务是,一年试制,两年定型,三年投产。
宿舍还没有建好,我们就在车间架了大通铺。谁知,第一个规则是:晚上上厕所,一定要成群结队,同时要拿上大木棒,以免野狼袭击。
工具车间和铸造车间是全厂生产的先头部队。我们主要是生产各种模具夹具。那年月,虽有8小时之说,但无私奉献,加班加点,更是一种风气。我常常加班,有的时候甚至24小时不休息。很多时候,白天上班操作大型铣床,加工零部件,晚上则集中学习。一方面我们这些外出培训的青工之间相互交流;另一方面,听来自山东、上海等地的技术骨干讲各种技术。
既然是军工厂,自然对我们的管理也是军事化。车间就是连,班组就是排。
早上,在《大刀进行曲》声中,我们开始了一天的生活。睡在大通铺上的青工们,像惊醒的兔子,手忙脚乱,东找裤子西找衣服,然后十分钟之内在车间大门口排队集合。队伍有人提着鞋子,还有光着脚板的,拿着袜子的。
每天早上,我们的跑步声成为关山深处一道风景。
关山深处,我们把青春奉献给了军工事业
车铣刨磨是所有机械设备的母机。我操作的铣床就是其中之一。对于我们这些初中学生,这些技术都是比较难掌握的。我毕业于伏龙坪学校,虽说是中学,实际上当时教学水平很一般,我也没有学到多少东西。
我在学校里成绩还能说过去,因而专门选到了铣工。即便如此,那些
三角函数依然令我头疼。在长治学习时,一个师傅说,我们这些学徒,充其量是五年级水平。因而,技术员讲机械制图、公差等等,我们如坠云雾。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如同蚂蚁啃骨头一般慢慢学习消化。
厂里技术骨干是我们最好的老师。一次,我在制作一个模座,可是它的圆滑过渡的弧面上总是达不到理想的效果。无奈准备停车找技术员请教。谁知,就在这
时,后面传来一声浑浊的声音:“这活你应该先垫起十五度,在高出三十毫米的斜面后往两边分,和圆弧相接就行了。”这是我们车间的陈师傅。他从每台机床边走过,看一眼就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啥地方。
我们厂里的产品,从最初的年产几十万件,到后来最高时能生产120万件。我们加工一种细长的导电杆,大家创造性地提出监测方案,夏天热,热胀,导电杆的直径比实际小一丝,为合格产品。冬天,冷缩,导电杆的直径比实际大一丝为合格。一种产品,夏冬两种标准,这也算是一种创举。后来,被我们厂里判定为不合格的产品,在别的厂里却成为合格产品,可见我们厂的产品质量过硬。
1981年我调离了五二〇三厂,我青春岁月中的十年时光,贡献给了祖国的国防事业。如今回想起来,只有无尽的荣耀。
文/图兰州晨报首席记者 王文元
(资料图片由记者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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