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南大山深处,有群“国宝级”护林员——新华社记者随护林员五天四夜“扎荒”手记
在甘肃省陇南市文县白水江沿岸的山丘上,坐落着一个安静的村庄,古道坪村。从这里出发上山,可以进入原始森林,寻觅到野生大熊猫的足迹,带着期待,我与两位同事随护林员出发了。
第一天:我是被“骗”进来的
“还有多久”“一个多小时”的对话,重复了几十次,这是我人生度过最漫长的“一个多小时”,从天亮到天黑
出发前,我是自信的,出发后,我认为自己纯粹是被护林员一次次的“谎话”“骗”进来的。“还有多久”“一个多小时”的对话,重复了几十次,这是我人生度过最漫长的“一个多小时”,从天亮到天黑。
原始森林里是没有路的,被护林员称作“大路”的山间小道,也基本都是拿根木棍“拨”开的。
路很滑,驮着行李的驴走得大汗淋漓,沿着悬崖峭壁,驴的呼吸声和不断往下掉落的石头声格外清脆。毋庸置疑,我们是最慢的,我一直坚信可以与驴为伴,但最后,驴还是离我们而去。
同事张钦是“被大地宠爱”的孩子,一路上不断摔倒,体重180斤的他每次突兀地落在尖石子路上时,不知道肉多能不能真的减轻点疼痛。
我们三个人里体力最好的是范培珅,他一路上用各种方式鼓励我们,总结起来就是“手机放歌+边走边唱”的无限循环,偶尔加一句“加油,快了”的鼓励,这种苍白但直接的语言好像在人几近绝望的时候特别管用。
天快黑了,看到了宿营地,没有兴奋,只有心累。驴比我们早三小时到的,还有一群人,比驴到的还早。从未走过这样的山路,走到发疯,走到绝望,屁股挨到板凳的一刻,大脑空白。
“90后”护林员韩雨晨马上要结婚了,她是护林员中唯一一位女性,我与她性别相同,年龄相仿,于是我们从野外生活最亲密的行为——相约解手开始,成了朋友。
她说她是鞭炮,一点就着。马上要结婚了,与我谈起未婚夫,韩雨晨脸上有刹不住的喜悦。
我无法理解年轻貌美的她会选择这份职业,或许是我刚来,还没发现这份工作的可爱。之后的谈话更让我惊讶,她对这份工作有着我想象不到的热爱。
“结婚之后,生活工作‘五五开’吧,哦不,‘四六’,生活‘四’,工作‘六’。”她笑靥如花,我五味杂陈。
柴火堆是深山里延续生命的重要工具,大家围着火堆,时间静悄悄地一分一秒消逝。炊烟袅袅,熏得人睁不开眼睛,简易的床板,尘土飞扬。
晚饭是米饭炒菜,烧得焦黑的煮饭锅在烈火中锃亮,米饭白得发光,有了饭香,大家热络起来,叮零哐啷的锅碗瓢盆声唤醒了我大脑中的工作细胞,我慌乱拿出摄像机。
当镜头对焦到每位护林大哥脸上时,我热泪盈眶,他们吃得格外香,伴着哈出的冷气还有柴火的光。好在山里的柴火光很微弱,没人看到我脸上七零八落的眼泪,感动、心酸交织起来的复杂情绪浸透眼眶。
夜愈黑,情愈浓。
夜宿的房子和驴隔了一堵墙,木屋的墙有缝,不隔风雨更不隔音。
我睡在雨晨旁边,睡袋里的我们像一个个蠕动的“大虫”,几番折腾好不容易各归其位。原本以为一天路途劳累,肯定倒头就睡,但真的闭上眼时,却困意全无。烟熏火燎的“寝室”,呛得人喘不上气,半夜时分,隔壁的驴叫声不断。
屋檐下挂了很多麻袋,因为怕被老鼠吃,食物和一些日常用品被挂了起来,我们像一个个“蚕蛹”,在摇摇欲坠的麻袋下期待黎明。
第二天:被困的第一天
山林里的时间不慌不忙,下雨后的生活也基本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但缓慢的现实生活与紧张的内心世界完全不匹配,大家都揪心这雨到底停不停
早上七点,驴叫,起床。半夜其实已经听到淅沥的雨声,令人揪心,但没想到开门的瞬间,心冷成冰。一夜的雨,意味着什么都干不了。其实也好,工作暂停,可以好好看看山看看林,试着爱上这里。
雾很大,五米以外基本看不清,夹杂着柴火的烟雾,小木屋格外朦胧,要不是驴吃草发出声响,我以为自己被定格在画里。
陆续都起床了,护林员韩雨晨和巩得红烧了热水,开始洗脸,精致的“90后”热毛巾擦脸的画面格外温暖。韩雨晨给巩得红冒着热气的脸抹了两坨油,说这样才不会皴,显然这个西北大男孩不愿意涂“小女生”的东西,尴尬地躲着,不情不愿地抹匀。
王叔是我在这里熟悉的第一个人,大家都这么喊他。一名老护林员,长相和蔼,是最熟悉这一片山林的人,他脸上始终挂着淡定的微笑,熟悉山间生活的一切,取暖、做饭、照顾所有人。
在这里,他就意味着安全感,56岁的王保佑,王叔。
王叔已经做好早饭,清汤挂面。不到两分钟,满满一锅面捞完了。雨还没停,驴大概绕着小木屋转了有三圈。大家依旧围着火堆坐着,也有人睡下了。
山林里的时间不慌不忙,下雨后的生活也基本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但缓慢的现实生活与紧张的内心世界完全不匹配,大家都揪心这雨到底停不停,只是还没人表现得太明显。
头顶偶尔有一两架飞机飞过,大家一同抬头,又缓缓低下。火光在眼睛里倒映,火星子喷出落到衣服上,如同裹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纱。烟熏火燎的柴火堆旁,每个人不停地“挤眉弄眼”。
想着太冷了,我也试图睡下。没承想冰冷的睡袋打消了念头,我又回到了柴火堆旁。烤到的地方发烫,没烤到的地方冰凉,时时感受着“冰火两重天”的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相依为命。
王叔喊我,让我注意胶鞋不要离火太近,烧化了会粘在肉上脱不下来,我赶紧收回踩在火堆旁的双脚,脚在冒烟,我使劲跺了跺。
山里的时间过得很快,这一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我们在小木棚这边,几个不善言辞只会埋头干活的护林员大哥在另一边“寝室”里。都两天了,跟他们也没说过一句话,王叔说他们很害羞。
路真的非常滑,我和两位同事去打水,水源离宿营地不远,但要走过一座独木桥,他们俩都不瘦,拎着水桶,走在小木桥上,可谓“举步维艰”。泉水冰冷刺骨,我们穿梭在能见度不足五米的山林间,身体瑟瑟发抖。
晚上七点多,在山里已经是入夜了。大家又蜷缩着一点一点吃力地钻进睡袋,不敢多喝水,怕晚上起夜。
驴又叫了,有人感叹:希望明天不要再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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