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学子重走西北角】满怀热情，步履不停 ——访裕固族语言代表性传承人安玉玲

甘肃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大型网络传播活动 第七届新闻学子重走中国西北角接力采访活动

　　“很多外人认为我们做这些文化事业是为了名利，其实这是一个很大的误解，我们只是在做自己过去就习以为常的事情，我们的民族文化，早已融入血脉，不能割舍。”面前的这位女士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她，头顶发白，戴一副银边眼睛，穿一身白色棉麻长衣，身形高大。她就是裕固族语言代表性传承人安玉玲。

　　文化传承，理所当然

　　今年60岁的安玉玲是肃南裕固族自治县退休干部。退休之前，她曾做过演员、牧读老师、医生、法官、文化研究员和民族宗教局干部；退休之后，她于2015年成立了个人工作室——肃南裕固族自治县达尔拉安文化传承中心。“达尔拉安”是裕固语，意为“旺盛、茂盛”。工作室就设在家中，工作内容就是民俗、民歌、语言的搜集整理。除了安玉玲自己以外，工作室成员还有一位摄影师和一位录音师。

　安玉玲 (图片由受访者本人提供)

　　由于本民族文字的失传，裕固族传统文化的传承主要依赖家族内部的口头传授。安玉玲的外祖父是裕固族最后一个萨满，她的母亲杜秀英是裕固族民歌的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精通东、西部裕固语的她一直都使用裕固语和家人交流，对安玉玲和她的家人来说，传承本民族文化是一件极为理所当然的事。“我们的文化，就是我们的生活。”

　　安玉玲的家族世世代代都生活在祁连山脚下，她的家庭仍保留有浓厚的传统文化氛围。虽然一家人搬进县城的楼房居住已将近有12年，安玉玲和家人依然保留着每天早上喝一碗酥油茶的习惯。信奉藏传佛教的她，特意在家中用一室专设佛堂，每日诵经学习佛法。

　　出于对本民族文化的热爱，早在上世纪80年代，安玉玲就开始自费进行裕固族民间口承文学的搜集整理工作。她常常需要走访牧户人家采集民间文学，整理成册，印刷出版。2004年起，安玉玲开始借助多媒体技术将裕固族史诗、叙事诗、民间故事等口述文学以视频、音频的形式保留至今。2015年，由她整理、翻译的原生态民歌光盘珍藏版《裕固歌魂》正式出版。目前，她正在为《裕固口头文学集》的出版进行拍摄、录音和翻译等筹备工作。

　　语言保护，困境重重

　　裕固族的语言承载着源远流长的民族历史，拥有着丰富的文化底蕴。然而，民族语言的传承非一朝一夕之事。“语言和服饰不一样，服饰的传承可以通过招收学徒来传授技艺。而语言没有一个外在的具体呈现，再加上语言的学习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过程，很多人缺乏家庭的语言环境，很难学得精通。”

　　在裕固族语言的传承与保护方面，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幼儿园的教师常海玲也表达出同样的担忧：“原生家庭缺乏一个语言环境，对孩子们来说很难持续学习裕固语。”

　　据了解，近年来县里的很多学校都开设了双语教学课程，组织了各类裕固族社团文化活动，但真正完全会说裕固语的年轻一代是越来越少了。肃南一中的冯海燕老师每年都会在学校组织裕固族文化表演活动，她表示虽然学生的积极性很高，但又无可奈何于掌握裕固语的学生寥寥无几。

　　据调查，受裕固族聚居区内汉、藏、蒙、回等多民族杂居现状影响，目前会讲裕固语的裕固族人已不到5O%，个别乡镇的裕固族人已无人会讲裕固语。在一些通婚家庭中长大的裕固族孩子，从小到大接触汉语比较多。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年轻一代很有可能在其往后的生活、工作环境中不再使用裕固语。

　　针对裕固族文化的消逝的不乐观情况，近年来肃南县委、县政府抢抓“一带一路”战略和华夏文明传承创新区建设机遇，不断加大民族文化的挖掘研究和抢救保护力度，研究制定了《关于进一步加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肃南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申报评审与管理办法》《肃南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代表性传承人认定与管理办法》等促进民族文化保护工作规范化发展的政策性文件。与此同时，县委、县政府还认定公布县级非遗保护名录29项、市级保护名录20项、省级保护名录10项、国家级保护名录3项，培养国家级传承人4名，省级传承人19名，市级传承人25名，县级传承人44名，形成了覆盖国家和省、市、县四级的非遗保护传承体系。

　　面对裕固语言传承的这一重大瓶颈，安玉玲一直在尝试通过各种途径扩大裕固族文化的影响力。2015年，她作为发起人组建了公益性文化组织达尔拉安文化演艺群，这支队伍人数不定，主要由业余的少数民族群众组成。在肃南县举办的首届原生态歌舞表演的舞台上，由安玉玲编剧的节目《春暖塔拉》颇具艺术魅力，收获了台下观众的一致好评。“作为民族文化传承人，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尽最大努力去发扬裕固族文化，去更多地搜集整理先辈留下来的优秀文明遗产。”安玉玲说出了自己多年来最深刻的感受。

　达尔拉安文化演艺群的成员们 (图片由受访者授权使用)

　　忧虑深处，寻找希望

　　满怀热情，步履不停，这就是安玉玲的真实写照。她几乎每天都要发朋友圈，牧区采风、学术交流、文化汇演构成了她的日常生活。她的身体里像是藏了一颗太阳，每条朋友圈都传递着温暖的正能量。“我永远不会忘记在草原上的美好生活，更不会忘记我们过去的辉煌历史，因为我深爱着自己的民族。”说完这话，她沉默了一会儿，眼角湿润。

　　在这人口不到4万的肃南大地上，还有很多像安玉玲一样的裕固儿女在为保护家乡而努力。面临现代化的洪流和传统文化的衰微之间的历史性难题，他们何尝不知今时不同以往，只是在忧虑深处，也要寻见一丝希望。这样的挣扎，在外人看来十分无力，却又实在唤醒了更多沉睡中的人们。

　　在时代变迁的洪流之中，有人仰望头顶浩瀚的星河，也有人钟情脚下宽厚的土地；有人渴望外在的物质满足，也有人不忘守护心灵的淳朴。在这片历经无数沧桑的古老大地上，一代代草原儿女依然心怀着淳朴与善良，守护着曾经的家园。

　　兰州大学校园记者 李敏 指导教师 马萍 王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