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蓝”背后的那些冬防面孔

　　脱下蓝马甲，他们可能是社区的综治员、医保专干、计生专干，或者是社区党委书记；穿上蓝马甲，他们就成了防治大气污染的巡管员、网格员。5+2，白加黑的工作模式，让他们每个人都积攒了满满一肚子的委屈，但真的到了要诉苦时，却往往憋出来一句：“为了蓝天嘛！”

　　A “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理解万岁！”

　　12月7日清晨6时30分，街上行人稀少，整座城市仍然惺忪未醒。穿过明黄色的街灯折射出的缕缕寒意，安宁区十里店南街社区的综治员保兰平和老张，在七队路口碰头，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从七队路口到挂面厂的这段背街巷道，因为居民自建住房非常集中，成为他们每天巡查工作的重点和起点。路两边的商铺都还没有开门，路灯不知什么原因，也没有和往常一样亮起来。黑漆漆的街面上，保兰平和老张的脚步深深浅浅，拐进狭窄的小胡同时，保兰平会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亮，被脚步声惊醒的狗，隔门“汪汪汪”直叫。

　　如果在平时，借着路灯的光线，很容易就看清有哪根烟囱在冒烟，这种情况下就只好靠鼻子闻了。“天天干这个，如果有烟的味道，很容易就闻出来烧的是柴火、有烟煤还是无烟煤。”保兰平说。一旦发现有人正在使用柴火或者有烟煤，他们就会无条件收缴。有时候巡查到半夜，发现哪根烟囱冒黑烟，就算屋主已经睡了，也会把对方从被窝里揪出来，打开炉盖来检查。

　　一家卖大饼的铺面里亮着灯，已经开始工作了，保兰平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没发现异常，转身离开了。就在几天前，保兰平在巡查时发现这家铺面使用有烟煤，被抓了现行的年轻店主辩称是因为不会使用引火煤取火，保兰平二话不说，打开炉盖亲自示范，直到小伙子点头承认学会了为止。

　　经过挂面厂转到十里店南街，路灯明亮如常，老张手里拿着一把长柄的小铲刀，一路走，一路铲去张贴在路边电线杆上的各类小广告。

　　文化巷和后街的市场还没有彻底活跃起来，只有两家牛肉面馆早已开门迎客，保兰平和老张进入面馆后堂，检查煤炭的使用情况，拍照存档，出门前不忘再叮嘱一句，“千万可不敢使用有烟炭啊！”

　　转完一大圈再回到七队路口，已经是早上7时20分了。这天的第一次巡视并没有发现异常情况，这让保兰平和老张欣慰不已。“这段时间的工作好做多了，90%以上的老百姓都能理解支持我们了。主要是我们天天的工作大家都能看在眼里，这两天兰州的天气也好，大家就知道我们的工作不是没有意义的。你看看这两天的新闻，全国9个省市的30多个城市的空气都是重度污染。兰州的空气要是也回到从前那样，对老百姓有什么好处？”老张燃起一支烟，很是感慨。

　　今年的工作最难做的，是冬防刚刚开始的那一段时间。与往年的冬防中不允许燃烧有烟煤不同的是，今年也不让烧柴火了。这对于已经习惯了用柴火引火的老百姓来说，不容易接受，尽管政府无偿发放了引火煤，但很多人还是会用木柴引火。

　　“我做了十几年的冬防工作了，今年的形式最严峻，活儿也最重。好在现在大部分人都能理解了。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理解万岁！”保兰平在一旁补充说。

　　B “我们干的就是这个工作，说小一点，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说大一点，就是为了大家都有个好空气，好环境，为了保护来之不易的兰州蓝。”

　　天色渐明，蜘蛛网般的线缆上方，开始出现薄薄的一层蓝色。

　　“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呢！”保兰平看看天色，和老张开始第二轮的巡查。从早上6时30分到9时30分之间，是居民的集中点火时段，也是他们巡查最频繁的时段。“有时候你刚刚巡完一圈，没发现问题，想着回办公室喝口水，但是这头子人还没走到社区门口，那头子黑烟就冒起来了。”保兰平说。

　　似乎是为了验证保兰平的话，不远处的后街市场内，一股浓浓的黑烟从一家商铺的烟囱里不断地冒出来，乌央央地罩在大半个市场的上空。

　　“快快快！”保兰平和老张一边喊着，一边小跑起来。黑烟是从一家馒头店的烟囱里冒出来的。保兰平和老张走进去，女店主极力否认使用有烟煤，辩称有黑烟是因为自己烧了3个没用的编织袋。

　　“编织袋！柴火都不能烧，谁让你烧编织袋的！”保兰平根本不相信女店主的话，径直走进铺面的后堂，找到堆放煤炭的角落，一袋一袋地检查，竟然发现了整整8编织袋有烟煤。

　　“不让烧有烟煤是兰州市的政策，引火煤免费发给你们了，无烟煤的补助金也发了，一遍一遍地说，怎么就是不听呢？政府为了防止大气污染费了多大的力气，连公交车都免费让你坐了！不管你是不是兰州人，你在这里生活，她就养活着你，怎么就不能理解爱惜呢？”看到这么多有烟煤，老张忍不住生气，嗓门也提高了不少。女店主不再说话。

　　“按照政策，你的这些有烟煤，我们全部都要收缴。”保兰平戴上手套，开始清理，老张则出门去找三轮车。

　　整整8袋子有烟煤，装了满满一三轮车。

　　“你别看今天我们收缴得很顺利，那是因为市场就在社区门口，我们天天来来回回地走，大部分人都很熟悉，支持力度也就大些。”保兰平说。就在几天前，他在一家小旅馆的烟囱里看到黑烟，上前敲门，女店主听说他要检查有烟炭，堵到门口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劈头盖脸地泼过来，保兰平气得浑身发抖，坚持进门检查，没想到女店主的丈夫冲过来，竟要对他动手。

　　“我就站着没动，我说来，我站着这儿，你来打。后来被周围的人劝开了。遇到这样的人，你说咋办？只能一次一次地去敲门啊，这次我去了不行，下次再换个人去，反正工作总不能不做吧。”

　　相比起最初的早上五点半就上班，一直巡查到凌晨一两点，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已经算是减压了不少。但是“冬防”的这根神经，无论什么时候，似乎都绷得紧紧的。

　　保兰平的家就住在七队，附近的一家院子常年无人居住。有天晚上下班回家，发现那个院子有大量的烟冒出来，保兰平赶紧跑过去看，原来是房主回来办事，看到满满一院子的落叶，便扫成一堆点燃了。保兰平赶紧劝说把火灭掉，对方不听，保兰平再劝，没想到对方竟然动了拳头，幸亏保兰平的妻子听到吵嚷声，及时赶来拉走了保兰平。

　　“这样的事情多得很，说不完。而且我们还是男同志，毕竟容易些，你再想想我们那些女同事们，那受的委屈就更多了去了。但是我们干的就是这个工作，说小一点，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说大一点，就是为了大家都有个好空气，好环境，为了保护来之不易的兰州蓝。”保兰平说。

　　56岁的保兰平祖籍平凉，父亲曾经是一名地下党，参加过解放兰州的战役，保兰平也因此得名。“我的父亲保护兰州的平安，我现在保护的是兰州的蓝天，保蓝天。”保兰平笑着说。

　　C“快看！一只喜鹊！”

　　12月7日上午9时，十里店南街社区工作人员全部到岗。社区党委书记何生富安排部分工作人员在社区办公，然后穿上蓝马甲，带着其他工作人员，推着三轮车，拿着笤帚、簸箕，开始清理辖区内的居民垃圾。自冬防以来，这也成了他们日常工作中的一项重要内容。

　　“环卫工人只负责道路卫生清洁，有很多背街小巷里面的居民垃圾成堆成山的，我们就分片清理。”何生富领着工作人员一路走一路扫，看到沿街商铺，不忘叮嘱几句使用无烟煤的必要，看到裸露的工地，就上去重新铺一下覆盖在表面的防护网。就在前一天，他们刚刚与居民协商，拆掉了一座违章搭建已经十几年的小木屋，以及堆放在周围的破沙发、烂茶几之类。

　　这一天他们清理的是一条极为狭窄的小巷道。小巷内就住着三五户人家，垃圾却堆了两堆。何生富挨家挨户敲门，请居民出来确认，如果是谁家有用的物件，就让工作人员帮忙抬到家里放好，如果是没用的废弃物，就拉走。

　　“这就是为啥没办法让居民自己清理垃圾的原因。因为一堆垃圾堆在那里，可能涉及好几户人家，谁家一管就会闹矛盾，闹邻里纠纷。只好由我们来清理了。”何生富拿着一把铁锨，一边往三轮车上装垃圾，一边介绍。

　　看似不大的两堆垃圾，一辆小微货拉了一次，剩余的垃圾，保兰平推着三轮车，来来回回装了7次才算清理干净。其间，一户居民打开门向所有的社区工作人员道谢，感谢社区工作人员的辛苦。一位租住的南方女人，还主动拿来笤帚，帮工作人员打扫。

　　何生富说：“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无条件收缴居民的有烟煤，柴火。我们天天这么干，踏踏实实地为老百姓考虑，让他们心里理解我们的工作，行动上才会来支持我们的工作。”

　　整整一个上午，何生富带着这支有心脏病人、有孕妇、有年过六旬的老人的队伍，走街串巷，清理垃圾，打扫卫生。最后一处垃圾清理干净时，已经接近中午12点。

　　“这段时间，真是把大家累坏了，好几个人都生病了。来来来，你们大家不是都对我攒了一肚子的怨言吗？刚好记者在这呢，你们谁都可以骂我，把心里的委屈和难肠都说一说。”面对兰州晨报记者采访，何生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自己的工作人员说。

　　所有人都笑起来。

　　“哎哟，快看！一只喜鹊！兰州的街道上都开始有喜鹊了，这要是放到从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老张用手指着路边的电线说。

　　果然，一只喜鹊，稳稳地停在路边的电线上，傲娇地仰着头。

　　文/图 记者 赵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