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气淋漓走大道——读马克利的画

　　原标题：元气淋漓走大道

　　——读马克利的画

　　画家的意，经由未经训练而僵化的心手，一点一点去感受自然的扑面气息。感受了，亦虚亦实地记录了下来，就是画。感受深了，心手亦入得深了，就是好画。克利，就是画了这样的好画的人。

　　德国表现主义画家贝克曼尝言：“我们没有主义，我们只是表达对所见事物直觉的莫名感受。”贝氏的“直觉”和“莫名”，其实是艺术的关键。诗与画里最妙的部分就是“直觉”和“莫名”。那不可遏止，且无法说清楚的，就是最值得画的。克利的画，就带有这种“直觉”和“莫名”。

　　克利的画，亦得益于他的善书，尤其是在颜体的深深浸淫下，他的书法宽博劲健。由书入画，在文人画中易见的书法的味道，在油画中，因材料的缘故，难以见到。而在克利似乎无意间的率性涂抹里，我们却欣喜见到了。所谓的“神来之笔”，其实不若说是得之于自然之道的启示。

　　克利的画，全然写生。面对实相，如何画出实中见虚、虚中亦见实的意味，是许多画家伤神的。而克利凭藉书法临帖(亦是近乎画家的临摹吧)的多年功夫，似乎轻而易举就能表现出他所想要的意味。

　　克利善画树木。他笔下的树木是有力量的。那些描摹树木的画面里，褐色的树干多是冲破了土层那样突起。画家的色彩，亦是灵活的。甚或只是为了树干的美感，画家借着涂抹天空的灰白色，随心在树干上书法似地补上一笔。他于树木，亦有近乎超现实的想象。他尝画过水边的树木，竟然是灰蓝和隐约的白。但那幅画整体的气氛，似乎也只能把这些树木画成灰蓝的。

　　写生，除了面对实景，天空如何表现，亦对许多画家是难题。地貌的实在，和天空的看似虚空，如何协调，可能不是简单的。而克利笔下的天空，似乎只是顺势而为，地貌画完，天空就是随意那样。这随意的画，是迅疾间就完成的，似乎不能多想，不能有意识地想，亦不必做细致处理。稍一细致，天空的元气就顿然消失。

　　克利于人世，心里是暖的。记得他画过一个院子，像是刚下过雨，水气淋漓，干干净净。院子里的小水洼，映着半截半截、东一块西一块的树的碧绿影子。碧绿之间，是褐色的树干树枝，挺直、穿插着。水洼因为什么一颤动，映在水洼里的树枝树叶，就荡漾起来，似乎那些树本身就是浸在水里一样。窗子，遮着寻常的花布窗帘，浅色的，小碎花的，洗得干干净净。

　　克利的一些风景，画了一些其他画家觉得无甚可画的地方。别人的眼里不以为然的，克利却发现了其中的美，发现了荒芜中秋风初起、再起的滋味，发现了苍凉里暗暗隐伏着的什么。

　　他的画自然是成人的，但里面无意间有一些和儿童画相似的意味。不确定。形与色，都不确定。线条，也不确定。画不准一样的不确定。画家，画得准是容易的；但是，要他画不准，画出心迹、心意，画出别样的美，难。

　　克利的画，多不修饰，不涂改。经由多年无师自通的自我练习，对物象神气的整体把握，克利已经可以用一次性的笔触，类乎自然发生那样，将他所想要的意味传达到画面上。这毫无拘束的画法，使得他的画元气淋漓。元气淋漓，才是大道。

　　文｜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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