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点点你的手指哪怕在北极也能“游”敦煌
西部商报记者与樊锦诗(右)合影
数字敦煌资源库上线,是敦煌数字化实现里程碑中一个重要的项目。
30多年前,樊锦诗有了数字化敦煌的基本想法,十年前,作为政协委员的她提交了关于敦煌数字化的提案,2008年启动了这一项目。今天,全世界的人们都可以通过一个网站看到敦煌壁画。人类文明的宝库,在科技的加持下,真正实现了永远保存。首席记者张子艺
A数字化敦煌
将影像保存在硬盘里
2007年底,国家发改委通过了《关于甘肃敦煌莫高窟保护利用工程可行性研究报告的批复》,敦煌莫高窟保护利用工程正式立项后,有关数字敦煌化的话题又一起摆在了热爱敦煌的人们眼前,而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只能拭目以待。
当时传言,等到数字敦煌化全部完工之后,人们就不能进入洞窟观看真正的壁画了。一些旅游爱好者紧急做攻略,一些业余的敦煌文化研究者也打算赶着多去几次敦煌莫高窟,因为过几年,“到了莫高窟之后,只能像看电影一样看壁画了。”
期间,在西部商报记者多次采访中,无论是樊锦诗本人,还是现任敦煌研究院院长王旭东,都再三说明,不会关闭洞窟,游客前往莫高窟依旧可以踩着几千年前的方砖进入洞窟观看。
2014年7月,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正式竣工。数字中心开放后,游客通过网络预约、自主选择、线上支付,先领略一场艺术数字电影,再入洞窟实地游览。西部商报记者前往敦煌采访时,正是数字中心尝试运营期,外界对此的非议非常大,甚至认为,不过是要多罗列一些名目收费罢了,并将此举与一些景区内的提高收费混为一谈。
樊锦诗接受采访时再次“辟谣”,确凿地说,数字化并不是不让游客进洞窟。
一直到2016年五一期间,数字敦煌资源库上线,敦煌研究院首次通过互联网向全球发布敦煌石窟30个经典洞窟的高清数字化图像及全景漫游。
这标志着千年莫高窟脚踩数字与科技的“风火轮”,从地处西北的“神坛庙堂”瞬间走向海内外,全世界的观众都可以通过一个网站,点击,选择,进入古老中国的历史中。
藏在硬盘里的敦煌莫高窟,能保存许多年,一千年?两千年?按照樊锦诗本人的话说:“再过去几百年,也许壁画就会消失,但保留下的这些资料,可以让后代看到这些宝贵的文化遗产。”
B保存珍贵文化遗产
80年代萌发数字敦煌计划
对于数字化敦煌这一构想,实际上是从80年代开始的。
樊锦诗接受西部商报记者采访时回忆道:“敦煌研究院1979年开放,年参观人数约1万人,1998年到了20万人,2012年达到85万人,还在逐年递增。我们反反复复做过很多实验,证明了参观人数太多,洞窟内环境改变,会加速病态的发展,我们有很多年前拍的照片和现在的对比照,一看就非常明显。游客人数日益增加,洞窟的承载量是有限的,不是无穷尽的。”
惋惜遗憾之情溢于言表。80年代从段文杰先生手中接过敦煌研究院院长的樊锦诗开始试图寻找一种方式,一种可以挽救、保存这些壁画的手段。
最早,敦煌莫高窟采用的是胶卷摄影。这也是第一批抵达莫高窟的学者们普遍采用的方式。
相比同比例绘制保存,胶卷摄影清晰,完整,不走样,可以最大程度地保存下洞窟内的原貌。
但胶卷摄影涉及色彩问题。
为了保护洞窟,里面没有灯,黑漆漆的洞窟进去后,全靠着导游手里拿着一个小手电照射,手电光是晕黄色的,尤其照在高处,看得并不分明。但胶卷拍照对于光线要求很高,自然光、强光、弱光下,照片的颜色甚至完全不同。
那时,电脑这个笨重、运行慢的大家伙,被樊锦诗瞄准为拯救敦煌壁画的秘密武器。樊锦诗说,“我虽然不会用电脑,但是研究院会用电脑的年轻人不少,我这里的年轻人,都很厉害,都是行业内的佼佼者,他们都爱敦煌,要在这穷乡僻壤呆着研究敦煌。最开始的时候,来了都想走,或者打算过一两年就走,但没想到随着研究的深入,大家都爱上了,都不走了。”
对于敦煌怀着满腔爱意的樊锦诗来说,这是必须要进行的一项使命:“也许再过几百年,敦煌莫高窟内的壁画就都不存在了,我们如何向后人交代?”
C从提案到实现
敦煌数字化历经十一年
从敦煌数字化这项保护措施萌芽到逐渐清晰,变成文字提案,过了差不多20年。
2003年,樊锦诗在全国政协十届一次会议上提交了一件《关于建设敦煌莫高窟游客服务中心的建议》的提案,这件提案事关敦煌文物保护和可持续发展。提案提交后,党和国家领导人非常重视,多位国家领导人和部委负责人先后作出了重要批示。经过反复的技术验证和调研,2007年底,国家发改委通过了《关于甘肃敦煌莫高窟保护利用工程可行性研究报告的批复》,敦煌莫高窟保护利用工程正式立项。
2008年底,总投资2.6亿元的敦煌莫高窟保护利用工程正式开工。回忆起敦煌实施数字化工程初期的状况,樊锦诗说:“当时很多人都是反对的,不能接受,有人说,敦煌数字化以后还是敦煌吗?”
有了专门进行数字化的国家项目,敦煌研究院却如虎添翼,他们一个洞窟一个洞窟进行拍摄,一幅壁画要用轨道固定相机拍摄,一面墙可能要几千张照片才能拼起来,敦煌研究院院长王旭东说,“有的时候不能一蹴而就,不能把虎头按在牛头上。”
樊锦诗也说:“拍好之后还要拼接起来,这项工作特别枯燥,年轻人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眼睛都看花了,但是他们都说,拼出来一张特别有成就感。”
2014年,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正式竣工。
通过樊锦诗13年的持续关注,2016年,数字敦煌资源库上线,“莫高窟单日游客最大承载量由3000人次增加到6000人次,达到文物保护和开放利用的双赢。”樊锦诗充满喜悦和期待,“从保护、研究到展示,数字技术都有广阔的利用空间。”
D数字化之后
敦煌壁画怎么办?
2015年,樊锦诗接受采访说,目前数字化完成的洞窟约为50%,也就是说,还有将近400个洞窟,在面临病虫害、沙漠、风蚀的敦煌,亟待完成数字化的保存。
樊锦诗如今对于电脑操作也不是非常灵活,但是在她的脑海里,构想却早已成型:“数字化敦煌要更加细化分工,为每位来客量体裁衣,对哪类感兴趣可以专门针对这一类观看,既方便又快捷。而远在国外的观众想要看莫高窟,在互联网上就能看到了。涉及到的版权费用,我们也会用在洞窟维护上,使它产生良性循环。”这种可持续发展的文物保护之路,一直是敦煌研究院努力的方向。
数字化档案是预防性的措施,而敦煌莫高窟日常还要不断对壁画进行修复。“这些年总有人问我修好了吗?”樊锦诗形容壁画就像是一个高龄老人,可能这个月生病了,需要住院治疗,病好出院了,可不久又有可能生病继续住院,“你能说他身体好了?”莫高窟壁画也是这样,因年代久远,游客众多,一些壁画总在不断出现问题,出现问题就需要修复。
除了修复,莫高窟也采用了预防性措施,每个洞窟都有探测仪器,每位解说员进入就会自动记录洞内的温度、湿度和二氧化碳,达到一定峰值就报警,洞窟就要临时关闭,让它休息一下,第二天再开放。
“莫高窟的保护、管理、研究没有尽头,只有不断探索。虽然待了52年,我不过是一个过客,要不死我还会待下去”,樊锦诗说,“不敢说我做的都对,我也有遗憾,但有一条,我觉得我尽了力,尽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