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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大新闻学子重走西北角】上车是司机,下车是司仪——记古浪县土门镇农民康锦山

20-08-05 08:21 来源:中国甘肃网 编辑:田洋

【专题】第十届兰大新闻学子重走中国西北角接力采访活动

  “你这个机子也是6D吗?”一声浑厚又带着几分热情的声音打破了我们一行人在路边等车的急躁心情,私家车司机半开着车门探出个脑袋,对着我们随身携带的相机问道。说话的人叫康锦山,原是甘肃省古浪县黄花滩镇旱石河台村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也是一名司机,同时还是一位婚庆司仪。

  康锦山今年45岁,当了大半辈子农民,现在基本上不下田种地了。

 康锦山生活照 钟琦/摄

  我是一个不“务实”的农民

  算起来,康锦山一家是比较早的一批移民。1990年,康锦山带着父母,从古浪县南部黄花滩镇的山区搬迁到了现在居住的土门镇新胜村。在那里买地皮,盖了新房子。虽说是离开了南部山区,但只是搬到了地势较为平坦的戈壁滩。得益于八步沙林场治沙造林的显著成果,如今这片土地已经从戈壁滩变成了绿洲。

  从武威市向东南方向出发,坐城际大巴一个半小时到古浪县城,再转乡镇大巴一个小时便能到达土门镇,新胜村就属于土门镇管辖。

  “三四百亩地,一百多口人,共用一口井。”康锦山对刚刚搬到新胜村时的情景记忆犹新。村民人数不多,大多都是从山区下来的。当时按户口每人分到了3亩地,康锦山一家总共分到了10亩地。村里的水井是村民一起挖的,在戈壁滩蓄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今这口井的水位虽然下降了不少,但水井仍有100多米深,依旧能像以前一样,满足村民的日常生产生活用水。 

  古浪县土门镇和市区相比,各方面条件都比较落后。没有产业发展的支持,这里的人以务农为生,康锦山一家也不例外。“刚开始地里都种西瓜,夏天瓜熟了就拉到集市上卖。后面种瓜的人多了,也卖不出个好价钱,就改种了玉米。”提起种地,他的记忆很清晰。在看到水果种植的同质化问题后,康锦山另辟蹊径,种植杂交玉米,这种直接做种子的玉米品种带给了他很高的收益。

  一般来说,有经验的农民会根据土壤肥力和当地的气候条件综合考虑,在自家的地里按季节种植固定的农作物。在新胜村,种种植冬小麦和玉米的农民较多,但康锦山不一样,他的地里总是能长出和周围不一样的东西。

  “什么值钱种什么,今年胡萝卜价格好,就种胡萝卜。明年辣椒值钱,就种辣椒。”康锦山说自己不会逮着固定的作物一种就是好几年,就喜欢做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事情。在他看来,新胜村的人在思想上比较保守,也不会去想着改变,更没人想着去走出县城。 

  即使在今天,这里的人几乎都在家务农,不像其他山区——在城市化浪潮下,农村的年轻劳动力大量涌入城市,只剩下老人和孩子留守在老家。“家里土地多,外出务工就顾不上庄稼了,所以都留在这儿。”康锦山说现在大家都不愿意出去,农活忙的时候就在家干农活;农闲的时候,就在附近的镇上做零工。既照顾到了家庭,同时还兼顾了庄稼。

  康锦山最初还和其他村民一样,舍不得家里的土地。后来,在2003年,他用积蓄买了一辆轿车,除了日常家用,偶尔也外出拉拉客人。慢慢地,他的工作重心从大田转移到了跑私家车拉客的生意上。现在家里一共有15亩地,11亩都租出去了,自家只留了4亩。

  新胜村像康锦山这样把土地租给别人,自己做生意的人还是少数。大部分村民都还是围着自家的土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现在种庄稼的方式发生了很大变化,集中连片的土地可以机械化播种、收割,国家对农民种地还有各种补贴。村里新修了水渠,成立了合作社,现在每家基本上都有一辆农用车。” 这些变化康锦山都看在眼里,但他不会再回去专门种地了。

  我在新镇旧村来回跑

  308省道和287乡道交界处,正是土门镇街道。康锦山每天就在这个街道的路口,停车揽客。每天早上7点,准能见到一辆黑色老款大众牌轿车停在路口。康锦山一般只坐在车里等客人,很少到外面去拉客人。他很随和,17年里,从来没有和同行或顾客起过冲突。

  “主要还是拉附近的人,有些村子到现在也还没有通大巴车。”居住在土门镇附近的村民,是康锦山的主要客源。土门镇南部山区地广人稀,当地还有很多不愿意搬迁下来的人。村与村之间离得也比较远,好多村子通了路,自己家有车的却很少。

  平常村民来镇上赶集,走亲戚串门,或来镇上办事,总得搭便车或者专门叫车。久而久之,康锦山和这些人便熟悉了起来,早上去家门口把客人接下来,下午再把办完事情的村民送回家。

  康锦山是从2003年开始做私家车拉客生意的,在土门镇像他这样的司机有十来个。康锦山和其他司机相比,经历要更丰富。他曾作为临时工,在中石油公司机关办公室上过班。后来单位改革,他下岗在镇上卖过摩托,这些时间都不长。唯有跑私家车拉客,17年间从未中断。

  那辆旧款的大众轿车,经过风吹日晒,车身上的油漆不再光亮,就像康锦山那饱经岁月洗礼的脸庞,深沉、老练。这座西北的小镇,也在发生变化,山比以前更绿了,路也比以前更宽阔了,星星点点的村庄汇集成了一座现代化的生态移民小镇。康锦山每天穿梭在新镇旧村之间,见证着这些变化。

  “半夜有人打电话要车送人,也得起,能跑一单是一单。”康锦山没有固定的出车时间,一切都看乘客的需求,总是随叫随到,熬夜早期是家常便饭。偶尔也拉客人去甘肃省省会兰州市,但这样的情况比较少,康锦山说:“主要是拉病人,县城的医疗条件还是没办法和城里比,遇到个突发病症、疑难杂症还得上兰州。”

  康锦山很勤快,只要有客人,他都会去拉。有一个习惯他一直坚持——中午必须午睡。他说,这样既可以缓解疲劳,也能保证行车安全。即使他这样小心、谨慎,有时候还会遇到不太理解他的乘客。

  “开车这么多年了,各式各样的人都遇过。有些喝醉酒的人,刚上车看着还挺清醒的,酒劲一旦上来,就开始胡搅蛮缠,甚至还踢车。”他曾经遇到过病人家属,为了赶时间要求他超速,也有对他破口大骂的。遇到这样的事情,康锦山从来不与他们争执。

  社会在发展,土门镇村民的生活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栋栋砖瓦结构的楼房,如雨后春笋,从土房的地基上冒出来。康锦山身边的好多亲戚朋友都买了自己的小汽车,同他一样加入到了跑私家车拉客人的队伍中。

  “再靠着跑车拉客人,怕是连家都养不起了。”康锦山的焦虑和镇上的私家车一样多了起来,于是他又做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我要做不一样的婚礼策划

  “婚礼参加得倒是不少,但怎么做婚礼,我还从没了解过。”康锦山回忆起2013年朋友建议他做婚礼策划时,他给他朋友的答复。对于他来说,婚庆策划就像每天开车掠过窗外的水泥路和杨树,熟悉,但不会去专门留意。

  跑私家车拉客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康锦山也不愿意再回去当农民。家庭经济来源的重担,让他不得不接受朋友的建议。带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情绪,他打算进入了婚庆领域。跟着朋友介绍的老师,从最开始的摄像学起。

  刚开始找他的人并不多,但只要找上他的,他都竭尽全力。接到订单后,他会花很多时间,了解新人的恋爱故事,然后通过设计环节把这些故事在现场展现出来,做出一场真情实感的婚礼——康锦山认为这是他和流水线式的结婚仪式最大的区别。他从学徒做起,到现在自己开婚庆工作室当老板,这条路走的一点儿也不轻松。

 康锦山手持话筒在婚礼现场做司仪  康锦山/供

  “最开始自己只做摄像和主持,剪辑工作是外包给别人的。”由于康锦山文化水平不高,对电脑软件的操作也不熟练,技术性的工作只能依靠别人,他只做台前主持和幕后策划工作。

  偶尔剪辑师也会粗心大意,视频中出现错别字的情况时有出现。康锦山不想自己花费那么多精力策划的婚礼,最后给客户用一种粗略的方式展示出来。

  “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自己学剪辑,自己剪放心。”由于没有人指导,康锦山就自己在网上学习,“刚开始也很费劲,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剪了两三个月,也就慢慢熟练了。”

  除了自学,他还报了专门的培训课程。为了提高自己婚礼主持的水准和专业程度,康锦山在2015年,报名参加学习了中国传媒大学凤凰学院的婚礼主持培训课程。有了前期的经验积累和专业训练,康锦山就有了更多的想法,来做他想要给人们呈现的婚礼现场。

  康锦山接受婚礼主持培训课程的结业证书 康锦山/供

  土门镇的婚礼有一个“闹公婆”的习俗,所谓“闹公婆”就是到场的亲戚让男方的父母扮小丑,画红脸蛋,戴高纸帽,脖子上挂一串大枣或者辣椒。康锦山觉得这一环节是可以简化和剔除的。

  “婚礼是属于新人两个人的,是正式的,是隆重的。”康锦山认为,传统的闹公婆习俗,不仅不雅观,而且把婚礼的重点从新人偏移到了老辈身上,不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去增加婚礼的喜庆和热闹。一开始,好多人不理解也不支持,但康锦山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接受了这个做法。然而,康锦山想做的婚礼策划不止如此。

  近些年来,小镇发展起来了,人们的思想活了,村民致富的路子也多了,很快就有人瞄上了婚庆策划。土门镇的婚庆公司开了一家又一家,行业之间的竞争陡然变大。康锦山又别出心裁地想到策划中式婚礼,用他的话说是在丰富服务形式与内容。不过在土门镇,他策划的中式婚礼目前还在起步阶段。

  “镇上做中式婚礼的新人很少,对中式婚礼的了解更是不多。”康锦山发现了这一商机,为了吸引更多的人选择中式婚礼。他往往需要花很长的时间给新人做彩排,给他们讲解每一个环节的文化传统、内涵底蕴。

  康锦山从纠正“三拜九叩”的手势这些细节着手,以此准确诠释出传统婚礼的味道。“中式婚礼肯定有市场,以后中式婚礼会比西式婚礼更受欢迎的。”他对自己的新想法信心满满,但有些意外却又往往没有办法预料。

  今年新冠疫情对婚庆生意影响很大,疫情期间,没人敢结婚,他也不敢接单。“今年秋冬要是没什么大的变动,我们生意肯定会好着呢!”康锦山笑着说道。

  为了生活,为了家人,康锦山在不断尝试,不断改变。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即使有点坎坷,但总会看到新希望。这希望就像土门镇这片土地上不断蔓延开来的绿洲,越延越深。

 学生记者与康锦山的合影(左三为康锦山)  赵家莉/摄

  我们离开土门镇的那天,还是照旧拨打了那个号码,联系康锦山再送一次。他很快便到了约定地点,看来今天乘客也不多。把小分队一行人送走后,他又把那款旧式大众轿车开到了那个路口,继续着“他”和“它”的等待。

  (作者为兰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学生;指导老师:甘肃广电总台电视新闻中心主任杨德灵、驻武威通联站站长卢昕;带队老师韩亮、王晓红,为兰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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