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村日记|平凉靳坪村：小村故事多 温暖你和我

静宁县八里镇靳坪村

　　在静宁的第一篇帮扶日志中，我写下“走下去才能看到有生命的东西”，对于干文字工作的我来说，文字可以美好，可以“润色”，甚至可以浮夸，但是抛开5年来单一的采写工作，我究竟该如何实现写在扶贫前的那些话？又将如何在靳坪村这片土地上践行我的“不忘初心”？驻村四个月，答案开始清晰了。

靳坪村小学门前道路硬化

　　只40米，也是通往知识的道路

　　9月3日下午，靳坪村小学门前40米路终于开工硬化了。

　　我站在轰隆的机器旁，突然想起朋友说的那句话“只要有一个孩子，就得有教育，无论多长，那也是通往知识的道路。”

　　三个小时，曾经一直困扰靳坪村孩子雨天出行的烂泥路解决了。

　　今年5月，来到静宁县八里镇驻村，对靳坪村的认识是从孩子们开始的。他们天真可爱，会趴在村部墙上喊我；会特地摘的水果给我，会喊着姐姐冲到我怀里，也会和我聊一聊学校的趣事，甚至胆大的跟着我入户工作。随着和孩子们越来越熟悉，发现小学门前的路还是泥路，山区多雨水，孩子们出门总是一脚泥，一不小心还可能滑倒摔伤。我问过他们，说下雨天不好走，鞋上全是泥水。在频繁的入户中，大人们的意见也很统一，能否硬化这段路的想法也越来越强烈。

　　7月底，到学校丈量路程后，将照片和数据上报镇党委。并且把硬化的必要性进行了说明。镇党委书记张录牛对此事很支持。这个年轻的书记，有干劲，有魄力，他的应允让事情有了眉目，我也有了信心。接下来两次跟进这件事情，半个月后，张书记在村部专门对这件事情给施工方进行了安排。不久，在学校老师和孩子们的见证下，这段40米的路硬化了。

硬化后的水泥道路，孩子们上学、放学路上更开心。

　　那天，孩子们跑过来说谢谢，我看着他们笑着跑远的身影，想起一句话：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细小的举动可以给别人带来多少快乐。现在孩子们不光路好走了，也更喜欢来村部。不久前我们配好了书屋的钥匙，每天开门，孩子们自己登记借书，有新书来的时候更是热闹。看到可爱的孩子们站在门口认真的问我：“王荣姐姐，你可不可以以后都在这儿？”我不知该说什么，但我想靳坪留给我的远远不止是故事。彻底的改变总是从自我觉醒和行动开始。

驻村干部走访张永春家

　　第一次见到张永春是在他家旧院里，瘦弱、话少、腼腆。那天入户，他的父亲给我们讲述着陈年旧事，诉说着生活种种。今年30岁的他，母亲很早去世了，姐姐妹妹也出嫁了，只有他和父亲相伴。我问他有什么技能，他低头小声说，考上了开挖机的证。想到之前村里跑货运的人，我想帮他联系，他点点头，问我真的吗？我问他，还有没有喜欢做的事情，他低头含糊着。看得出，当时的他很迷茫。靳坪村离县城最近，劳务是最大的支柱产业。以前，他也曾外出务工，新盖起的19万元的新房，他添了不少钱。一周后，货运司机帮他联系了活，他悄悄告诉我，他考了证，但从来没有开过车，无法独立完成，他还要照看家里，把杏树、苜蓿处理一下。我没有责怪他，说以后再给他找机会。那天，他摘了杏子带给我，我像朋友一样和他聊天，慢慢的他也找到了倾诉的出口，和我说了很多心底的话。

　　眼前的这个男孩因为早年母亲去世，一下子失去了依赖，父亲无心操持家务，加上长久缺乏沟通，面对生活的牵绊和自己的发展失去方向，一度颓废封闭。

　　他家在大湾社路边，每次路过我都会过去看看他，像个老朋友一样，问问他的境况，心里的想法，也许是感受到了被人关心和重视，他逐渐开始听取我的意见，开始努力处理眼前牵绊他的一些家务事。

　　不记得去过他家多少次了，有时候见他，他在旧院里收拾杏核，说一斤还可以卖2元。有时候他推着架子车拉草，说这也能卖钱。有时候叮叮咣咣处理旧物件，不管在做什么，我欣慰他起码开始动起来了，而不是像以前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睡觉玩手机。

　　7月底，他主动找我来说他把旧院腾空，过几天可以拆了，看着此前村上一直推进不下去的工作有了进展，我知道这个男孩开始改变了。我便向他提出务工的意见，此时正是果业纸箱厂的旺季，他应该可以拿到不错的收入，但他以各种借口推脱，话不投机，起了争执，我批评了他，不欢而散，这件事情陷入了僵局，但我知道他有心结，对于打工他一直存在畏难情绪。为了让他增加点收入，在劝说和征求意见后，为他申请了公益性岗位，负责清扫村上路段，每月500元收入。八月中旬，第一次清扫，对他刺激和触动很大。

　　8月14日，他给我打电话，简单的寒暄后，他说他想和我聊聊，特别迷茫。年轻的他和村里的老人们一起拿着微薄的收入干这份工作，他觉得难为情。隔天，见到他，衣服没洗，精神不佳。他说着很多邻居劝他的话，说着自己的想法，我告诉他，勇敢迈出第一步，他是村里最年轻的小伙子，不应该这样的生活，纠结懒惰下去会毁掉自己。这两个月，讲了无数道理，他的转变并不快，也许言辞激烈了，他一直低着头，但我觉得既然有了改变，就应该更彻底，此时的他最需要的就是有人推他一把。我在本子上快速的给他计算着，从9月到春节，他最少可以挣到8000元，可以好好过年，来年早早做打算。看着低头不语的他，我说换件干净衣服，去镇上找工作，他坐在椅子上不动，说了五遍，终于起来收拾好跟着出了门。

　　中午，他来说有三份工作，我们帮他分析，最终拿了主意去纸箱厂上班，刚开始每月2500元。

　　8月24日下午7点多，他一个人默默在路边打扫卫生，电话里说，9月1日去报到上班，这几天打算在家洗衣服，收拾床铺，把8月公益岗位的工作做完，也算“站好最后一班岗”。9月上班，他打电话说工作环境还不错，食堂的饭菜很合口，同事也很亲切，听着他略带兴奋的声音和那句久违的感谢，我知道他会迎来一个不一样的生活。

山乡的小花

　　承诺的实现就是信任的开始

　　8月底，结束了繁忙的工作，我挑了一个明媚的周末，买了点老人孩子都适合的吃的，去看靳苗素，实现带她去县城的承诺。靳苗素跑着冲过来，拉起我的手说：“姐姐我想你了”，我说带她去县城，她从爸爸到奶奶问了个遍，跑过问我能等她洗洗头发，我说当然可以。看着努力收拾自己的靳苗素，我知道这四个月来她一直在改变，见到我不再颤抖，不再不知所措，逐渐从自闭的状态中走出来，逐渐开始把心思袒露给一个信任的人，也在努力一点一点的去认识和适应这个社会。

　　在等她洗头发的间隙，知道了这一个月里，靳苗素每天努力摘毛桃，挣了200元钱，弟弟妹妹的学费里有她的一笔。我问她怎么没给自己留一点，她说，都花爸爸的钱，爸爸很辛苦。她的内心其实很细腻，只为了让爸爸过的不那么艰辛，忽略了自己摔疼脑袋的事情，懂事的让人心疼。

山乡的小花

　　县城对她来说很有吸引力，跟着我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我带她吃了小吃，她一直说很香。随后，我问她还要吃什么，她低下了头不知道说什么，我按照孩子喜欢的东西说了很多选项，她半天揪着衣角说，她从没有吃过汉堡。带她去德克士点了汉堡和薯条，她吃的很开心，这是她第一次吃汉堡包，吃饱后她小心翼翼把薯条包起来，说带回家给奶奶吃。出了门，夜晚的霓虹让她惊叹，夜色的闪烁照亮的不只是她的眼睛。回来的路上，她拉着我说：“姐姐，花了你那么多钱，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笑着说，多了个妹妹我很开心。隔了几天，她打电话给我送玉米和洋芋，说姐姐你想吃我就给你煮，你别花钱买，一个3块很贵。挂了电话，站在山路上，看着靳坪村，我发现，在我融入这片土地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在用温情包容和接纳着我，四个月，不只是我在帮助着他们，他们同样敞开心扉，用热情和淳朴支持着我。

　　9月13日中午，中秋佳节，靳苗素打来电话，奶奶叫她给我说节日快乐，她们做了米饭，炒了菜，叫我去过中秋。这是我感觉最温暖的一个中秋节，被人惦记的幸福一直包裹着我。

　　时间总会治愈一些东西，四个月，从最初的抗拒、胆怯到逐渐互相认识，再到充分信任，从自闭自卑到大胆开朗，从陌生到依赖，仅仅是一次伸手，她便有了改变，逐渐开始认识自我，敢于表达，敢于直面和承担她生活中的事情。

　　其实人是一样的，对自身完整的需要一样，对幸福的愿望一样，只是她生在这里，我来自那里。我始终坚信，这个小女孩会变得更好。

　　同一个八月，当靳田在兰州领到了5000元的阳光助学金时，我说：真好，学费不用再发愁了。

　　27日，在她踏上前往武汉求学的前一晚，她叫我去县城。她告诉我，第二天早上她要出发了，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学校分宿舍了，查到了自己的舍友，开心的说着自己的期待。回来的时候，她说，姐姐你做的我都记在心里，只能说谢谢。我没有说话，揉了揉她的头发。她问我：“姐姐，我寒假回来你还在吧？我说：“在”，她甜甜的笑了。现在的她已经结束军训，正在适应新的环境，不怎么喜欢南方的她也在努力成长。面对因物质、见识拉开的差距，她说，开课就好了。我告诉她：“找到自己的方向，大学学到什么最重要，不要随波逐流，真正的奢侈品是你自己。”她说，学习是她的强项，而且短短时间，她对如何过好接下来的大学生活已有安排，我倍感欣慰，期待看到一个更加独立优秀的她。

马新有修整自家的房屋

　　他们需要的不仅是关注，更是一种指引

　　来靳坪村发化肥的时候，在路边和我聊天的第一个老人就是马新有。66岁的他一个人生活，他不是贫困户，也不是五保户，我想这里一定有故事。

　　后来去他家，土坯房，房子很小，光线昏暗，一个炕，一台电视，狭小的一侧放着锅和碗。看到政府补助修建的20平米的新房子正在动工，我们聊着琐事。

　　他家靠路边，经常路过，逐渐就很熟悉了。他总是穿着一件枣红色的线衣，问他有联系方式吗，他说亲戚给了一个老年机，但是交不起花费就没用。

　　在户口本上看到他有妻儿，可为什么一个人生活？迷惑不解，老人才向我讲起他的家务事。20年前，他的妻子带着三个孩子改嫁到他家，两人并未领证，也没有共同孕育孩子。8年后，关系破裂，妻子带着孩子离开了，这些年他并没一起生活，几乎没见过面，但是户口本上一直写着5个人。在多方印证后，带着这个案例向民政局咨询具体政策和解决办法，最后得到的解释是，从法律上讲马新有和户口本上的人没有关系。没有结婚证却将人的关系登记在册，这是曾经相关部门工作失误造成的。

　　去他家很多次，每次我问他是否要继续维持现状，他坚定的说不，确定了他个人的意愿后，我告诉他解决方案，让他找到对方协商，是否同意主动提走户口。如果同意就顺利办理新的户口本，如果不同意，可以通过法律程序办理。两个星期后，马新有说找到了人，等待答复。7月底的一天，他给我说，下午去派出所办理，但他不识字，有些害怕。我告诉他，解决方案是合法的，要相信办事人员。8月，他拿着新的户口本给我看，我嘱咐他带着资料去办理五保。他激动地说：“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去办理”。

　　手续办好后，我去看他，他说着谢谢，拿起桌子上的馍馍让我尝尝。三伏天，还穿着一件厚外套，我问他没衣服吗？他说线衣洗了。三天后，队友徐丹买了背心，我们路过给他送去，他不知道怎么表达，站在路上一直看着我们走远。

　　后来去他家，他穿着那件背心，五保办好了，新房子也住进去了，我说，拿到五保金可以交点话费，把手机带着，方便联系，他使劲点头，还关心我们能不能吃上饭。

　　马新有是个特殊的例子，但也是山区农村人的一个缩影。于他们而言，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份有人关注的依靠，更是一种正确的引导，需要有人带他们从无知和蒙昧中走出来，而这也该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又一个意义。我不知道在这里我们所做的事情到底对老百姓有多大的帮助，但是如果我们在这里，他们能透过我们感受到党的关怀，感受到社会的发展，享受到发展的点滴成果，让他们对明天继续有信心，这就够了。（作者：酒泉市派驻静宁县驻村帮扶队员、酒泉日报社记者 王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