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并在挺进着——由《金城印象》看当今甘肃话剧命运指向

　　原标题：坚守并在挺进着

　　——由《金城印象》看当今甘肃话剧命运指向

　　作者：严森林

　　纪念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75周年之际,甘肃省话剧院推出大型话剧《金城印象》，让兰州观众首先以欢悦的心情感受到剧中故事、人物所释放出来的故土情结与时代温热,也让人们进一步看到了今天甘肃话剧艺术生存与发展的动态印象。

　　一百多年前“话剧”从西洋传入中国。上世纪30年代末,甘肃省城兰州出现了被人们称为“新剧”、“舶来品”的话剧。1953年在兰州成立了甘肃省话剧团,直至今日我们看话剧表演的剧场——人民剧院,已经是兰州唯一一个保存下来的老字号剧场。

　　60多年来,甘肃话剧走过极不寻常的道路。甘肃的话剧艺术家和150多部话剧剧作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给广大观众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和许多观众一样,我个人也是深受人民剧院演出的影响而喜欢上戏剧艺术的。而在今天看到《金城印象》又一部新作的首演，我们会联想到戏内戏外的许多问题,很容易从这一剧作的故事叙述中走出剧情之外,感受到以“省话”为代表的甘肃话剧一直所坚守的“艺术之道”，这是甘肃话剧自诞生之日起一直追寻与抱持着的“生命通道”和“精神财富”。在今天我们很需要深入理解并强化这种创作走势。

　　《金城印象》的上演,是对甘肃话剧艺术坚持原创精神的一种有力宣示。何谓“原创”？在我看来,原创就是创作者从生活中打捞又完成了“从无到有”的艺术想象并在舞台上完整呈现的全过程,它的故事铺排、人物关系的设置、戏剧冲突的叠起乃至情节细节的渲染等等均反映了创作者自己特有的艺术理想与审美意趣。这种“原创”难度很大,但含金量高，很有艺术价值。我们从“兰州牛肉拉面”的历史与现实生活故事中看到了“兰州老街”“兰州人家”“兰州好家”的影子。原创就是要把从来没有表现过的具象生活被我们的艺术家创作成戏剧,而且从一开始就会吸引当地观众兴趣的艺术品。原创就是“省话”的一种传统与坚守,是对自己永不歇竭的创作实践最为严谨、最为执着的艺术追求。

　　《金城印象》的问世,是对甘肃话剧艺术面对火热生活坚持现实主义创作思想的又一种深度开掘。我们今天的社会生活是无比宽广、复杂的。从历史生活到现实生活真可谓“大千世界”无所不有。然而今天人们所面临的纷繁世界最令人关注并向往的还是当今人们不可离弃的现实生活。直面现实而不是躲避现实或者粉饰现实,正是拷问创作者的艺术初心、如何反映生活本质趋向的关键所在。这里,我们从“金城印象”中看到了当年的“在康泊尔草原上”、“远方青年”的各种人物情态，也感应到曾经“西安事变”“艰难时事”创作过程所坚守的现实性。这些剧作的出现都使话剧艺术的传承与发展具有实质意义，直接关乎甘肃话剧的命运走向。因此,这出新剧的问世,标志着甘肃话剧当今状态下的生命活力正是源自于我们前所未有的日新月异的现实生活。

　　《金城印象》的首次呈现,是体现甘肃话剧走民族化创作道路的又一次可喜的实践。我以为,话剧虽然是“舶来品”，但让我们的观众层面从知识分子、青年学生不断扩大到工、农、兵和市民、儿童中去，产生更广泛、持久的社会效应和经济效益,必须坚持话剧的民族化创作道路，而民族化又包含着浓郁的地方特征和民俗特色,从而使话剧更容易拉近与广大基本观众的欣赏距离。实践证明，话剧的民族化其实质就是要使作品具有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中国风格、中国气派”。如若简单地照搬西方的某些艺术手段,容易造成观众的某种背离,而我们的戏剧观众是有自己的鉴赏能力、审美习惯和选择权的。《金城印象》发扬了以往“甘话”剧作所坚持的民族化特征,并力挺开劈今天话剧艺术的新天地,不论是语言的生动诙谐还是表演风格上的洒脱与朴实,大都获得应该有的剧场效果。

　　原创、反映现实生活、民族化艺术之路，是“甘话”半个多世纪积累起来的真知灼见与宝贵经验，绝不可轻视并遗忘。甘肃坚守话剧阵地的艺术家们在当今的文化大环境中执着地把爱灌注于自己的创演实践,特别是一批新生代的编剧、导演、演员与舞美制作人员,力图通过自己又一部新剧作的实践来延传甘肃话剧传统的艺术生命力,这种“甘话”精神是常青的，令人钦敬。而他们坚守这种“艺术之道”并在为话剧的别开生面挺进着,正是人们所希望的,也是我们时代所召唤的。

　　就戏而言,话剧《金城印象》是一部带有喜剧色彩的正剧，一出走向大众化的“市井剧”。虽然剧名有些宽泛,但抓住了“民以食为天”中历史与现实的人文情态。两个小时的演出基本完成了人物形象的塑造与全剧题旨的揭示。纱幕投影兰州景象完成了6场戏场景的自然转换，但也需要将画面融入戏中而不是“贴上去的”;那位硬汉临刑斩首要一碗面吃的插叙与大屏上出现日本飞机轰炸兰州的视象均使“牛肉面的传奇”更具有历史感、厚重感,但仍需要严丝合缝的精雕细刻;抑扬顿挫的普通话台词时不时融入土俗风趣的兰州方言，这种探索很大程度上丰富了话剧语言的表现力，但也应该为主人公操土俗兰州方言偶或加入“京兰腔”的语言表达树立起自信;简洁又不失精致的布景制作还应该明确凸显“金城牛肉面”馆所处的自然环境,将穿城而过的黄河呈现的更加有意境、耐人寻味；剧中马五一这个人物的塑造很有特征,活跃了舞台演出气氛,但全剧的“多民族”特点还是需要突出一点;李明河与马霞的爱情关系尚需做点铺垫,而安玉凤的生病说在李雪燕身上造成的误传也应该有比较可信的理由，等等,这些都是应该进一步推敲的。

　　在我看来,《金城印象》的最大艺术特点在于“开掘兰州人执着、豁达、开放的性格特征”。创作者正是在通过“中国兰州牛肉拉面”的生活表象,发现并开发着当代人的内心世界。好戏就好在对剧中人物性格独特性的表现及其所能产生的宝贵价值的揭示，而不是在表现“概念”上打转转。市井剧不必要那么多的“深刻”。有位名叫贝克的美国戏剧家说过,“一个剧本的永久价值在于它的性格刻画的艺术。”新作《金城印象》正是在写人的性格上尽情尽力地探索着、表达着、挺进着。

　　主人公四代单传的郝金城30年前就与世交之女李雪燕同吃过一碗面,30年后的今天他俩又重逢了,而且在众人面前同喝一碗汤，这个情节的设计非常高明。创作者不仅将“金城牛大碗”看作乡情、乡愁及深隐在心的爱情象征,而且也当着一种文化、民俗、“非遗”看待。更可喜的是这一对人物各自的性格特征和内心活动都是复杂而真实的，因为一出没有性格的戏,就是一出没有真实性的戏。郝金城最愁苦的是祖传的牛肉面不要失传，儿子郝勇谈对象对此传承却是三心二意。海外拼搏30载的李雪燕如今回到兰州不只是想吃到家乡的老字号牛肉面，而是为了让这一宝贵资源发挥更大的效益,以“中外合资”的方式把金城牛肉面馆开到法国去，这是一种尊严、自信与心志的展示。在此表象下又深埋着对老同学郝金城的爱的补救与“人性”昂扬的呼唤。于是他感慨：“用爱揉面,面才会更筋道；用情去兑汤,汤才更有味!”于是她感喟：“好好活着,我们要好好活着!”深藏于心的隐秘最终是以同食一碗面的外在动作语言揭示出来,这正是兰州人真挚、豁达、开放的性格使然，也使这部新剧作在塑造人物独持个性上具有了一定永恒的艺术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