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推】清风一缕 见史入心
【重推】
清风一缕 见史入心
张大明
对于享誉中外的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对于何其芳、俞平伯、钱钟书等著名专家、学者,在过往的几十年间,人们从文学的视角写过不少文章,进行过许多研究,但是像《文人相重》的作者马靖云这样,以回忆录的形式,从一个学术建构和科研管理者的层面,回忆文学研究所的历史移位,以及在学人治学方面的亲身经历,非常难得。
马靖云长期在何其芳身边做秘书工作,除了完成科研管理的具体事务,还有科研规划、课题设置、外事交流、文献整理、会议筹备等一系列工作。这些工作使她见多识广,养成了重视观察、重视历史档案,讲究实事求是,少说话、多用心、善思维的工作习惯。这也决定了她的文章有亲见感和纪实感,亲闻性和在场性。
《文人相重》对整个文学所的书写,还原了历史,还原了生活,写活了人物,突显了精神。本书不是高头典章,皇皇大论,而是娓娓道来,绵绵叙述,如炉边絮语,路旁闲话,其中却寄予着半个多世纪沉沉的思忖与深深的怀想。从题目上看,她的写作是在怀人、忆旧。其实,书中还写了一个国家顶级研究所的创立和发展,还原了这个中国现代“翰林院”的活生生的历史。她不是为文学所写史,也不是为所领导、专家学者写传,但若将其书写的点滴汇总,全书体现了总体的宏放,更有生动的细节,文学所的总体风貌就在这两极的呼应之中,浩浩乎文哉。
我叹服作者通过在郑振铎、何其芳等人身边工作,耳濡目染,言传身教,并且通过大量档案材料,感知、体验这两位所长的亲力亲为,了解他们为建构文学所这座学术的大厦所付出个人的历史。他们把文学研究管理上升为一门科学,在科学的层面加以规范,提炼出管理学、研究学的宏大构想。本书作者用鲜活的材料,活灵活现地还原了新中国成立初期文学所的筹建、创立以及发展过程。何其芳把研究所的管理作为一门学问,一种科学,常说“管理是需要钻研的”。他和郑振铎在20世纪50年代初白手起家,建立文学研究所。把文学研究变为一种学科,一种事业。在人员调配、学科设置、课题落实、图书征集和购置设备等方面,筚路蓝缕,辛勤耕耘,既是领导者,又是拓荒者,既是规划者,又是践行者。反观历史,何其芳的《论〈红楼梦〉》《论阿Q》在学术史上固然了不起,可以划出一个时代的学术标志,但在文学研究学科的建立和完善机制上,他的贡献更值得大书特书。他们在前无古人的基地上,从奠基开始,颠颠簸簸,一路走来,最终建构成一座大厦。对这个历史功绩的铭记,我们终于在《文人相重》这本书中找到了共鸣。
从20世纪50年代初的组建到60年代文学所的第一次辉煌,郑、何两位创始人,能将国内文学(含外国文学)专家几乎全部召集到旗下,实在是惊天动地的伟业,是创造历史的大手笔。这支队伍在《文人相重》一书中多次出现,他们是郑振铎、何其芳、俞平伯、钱钟书、孙楷第、王伯祥、余冠英、吴世昌、吴晓铃、陈涌、蔡仪、唐弢、冯至、卞之琳、罗念生、罗大冈、李健吾、潘家洵、戈宝权、缪朗山、沙汀、陈荒煤、许觉民,以及由他们培养出来的一支中青年学者队伍。文学所为这些专家、学者提供了纵横驰骋的广阔天地,反过来,两代学人以其经典著述建构了文学所这座学术的殿堂。其中至关重要的是,在文学所里面人与人之间所建立的那种相互尊重、相互学习、相互砥砺的学者风范,也许就是本书所言说的文人相重吧。
本书的五大附件——郑振铎的《最后一次讲话》、何其芳的《关于科研干部培养问题》,及何其芳开列的《世界文学名著阅读篇目》、唐弢推荐的《文章做法精读篇目》、文学所20世纪80年代初推荐的《文艺研究学习书目》,件件是硬通货,无不具有真知灼见。尤其是三个书目,不是谁都开得出来的,没有大学问大胸怀垫底,没有理论的眼光,不能烛照探幽,没有视野的宏阔,不能横扫三军,气贯长虹。后生学者,照此阅读,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史,就囊括于胸,清晰在握。作者多次提到,何其芳对读过的书,都有批注。除了它本身的学术价值而外,更有启发意义:可见诗人读书之广,之勤,之多。不停地读,反复读,读名家名著,记下自己读书的味道。这是求学之道,写诗之本,是游弋学海,与前贤对话,与人类的智者交心。
本书涉及的学者、名流一大串,书的封面列有的包括郑振铎、何其芳、俞平伯、钱钟书、周扬、李健吾等,书中捎带写到的著名人物更多。回忆文章少不了的是细节,它们是不能删刈的枝叶,是带露折花的晶莹剔透的珠子。如作者说何其芳“书”多,装书有书架、书橱、书柜之别,由何其芳的“书”,旁及孙楷第、王伯祥、俞平伯、唐弢、吴世昌、吴晓玲的藏书之差异,更及大学问家钱钟书却室内“无书”。在此,我首先佩服作者观察之细,从这细分之中,真实反映国家生产力的发展、个人生活水平提高的历史,兼及个人性格、兴趣之迥然。
《文人相重》也有笔墨凝重之处,如《永不停止转动的齿轮》一文写何其芳做实事、重效率、忌空谈。《荒煤重返文坛》一文写陈荒煤笔墨潇洒,一个曾经的副部长,而今指挥书籍的装车、卸车,重显当年本色。他力挺解放思想的新作,笔立潮头,保护新生力量,奋然前行,为一个时代的代表作及其作者唱赞歌。
就本书作者马靖云的潜质和文笔来说,她不应该只提供136千字的《文人相重》就戛然而止,还应该有续篇。而今,她虽然年过九旬,却思维敏捷,记忆凿凿,笔力遒劲。就文学所而言,依然以科研为视角,至少还有两方面的人可写,而且有价值、有市场。一是从延安来的、从解放区来的老革命,他们或当领导,或为学者,稍加发掘,均可能得富矿;二是一大群中青年学者的涌现,无不学有专攻,有故事,记录下来,就精彩,甚至就是诗。
(《文人相重》,马靖云著,北京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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