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夏永靖县山村女教师孔令芸的最后一课
原标题:山村女教师孔令芸的最后一课
给学生们上课的孔老师。(学校资料图)
冬天终将过去,孔令芸老师心中那条还没拿到手的红围巾,却永远留在了白色的12月……
12月4日早晨,站在永靖县塬中小学四年级的教室里,孔令芸以为,这不过又是平凡而熟悉的一天,似乎没有什么特别。
然而,属于她的时间在这一天戛然而止,呼啸而过的时光里,只留下那节还没上完的最后一课。
A 把今天的课上完
12月4日早上6时,和每个普通的母亲一样,孔令芸起床为上初中的儿子做了早饭。
收拾完毕,临出门时,她感觉鼻子一热,鼻血流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擦了一阵,还是没止住,她赶忙给等她一起上班的同事刘翠翠打了电话:“我流鼻血了,稍等我一下。”
7时,她和刘翠翠见面,一起坐上了另外一位同事的车,往学校赶去。路上,她告诉刘翠翠,昨晚正在揪面片时,突然感觉嗓子疼、头晕,脚下一软,双手撑在锅台上迷糊了。婆婆扶住她,打电话叫来女儿和女婿,把她送到了医院急诊室。在医院抽血、量血压,医生没发现严重问题,凌晨2时才回了家。
听了孔令芸的讲述,刘翠翠劝她再去医院看看,孔令芸说:“我把今天的几节课上完,请上假,明天再去兰州看吧”。7时30分到达学校,天还没有完全亮。凛冽的寒风中,孔令芸小跑着到教室里,看班里11个孩子一个个陆续到来后,才到办公室放下包,拿上教案,准备上第一节课。
课间操时,刘翠翠又看到了孔令芸,脸色十分苍白,她隐隐有些担心。
10时30分,孔令芸拿着学生的作业,到刘翠翠办公室一起批改,边改边聊,谈起了班里最让她担心的高国照。
这个孩子曾患脑积水,父母不在身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他学习能力比其他孩子弱,刚上学时自理都困难。
孔令芸常常把他单独叫来复习功课,生活上照顾他,慢慢地,孩子学习有了很大起色,成绩也赶上了其他孩子。
说完班里的孩子,孔令芸又说起了自家的娃:“明年暑假,我和他爸一定要带儿子出去玩一次,娃长这么大还没怎么出过远门呢。”
刘翠翠也附和,总说带孩子出去,各种事耽误了,明年一定要去。11时20分,第四节课快上了,孔令芸和刘翠翠说了一声,就去上课了。这也是刘翠翠最后一次听到孔令芸的声音。
B 你总是在说等明天
“柯岩老师,您好:我从报上读到您写给小学生的信……”在孔令芸的带领下,11个孩子读起了这学期的语文课本第28课《尺有所短 寸有所长》。突然,脸色发白的孔令芸没来得及和同学们说一句,就跑出了教室。她回到办公室,给在外地的丈夫打通了电话。
“我嗓子疼”,丈夫在电话里只听到妻子这一句话,然后就再没了声音。他焦急地喊叫,无人应答,就赶紧给妻子同事打电话,让看看孔令芸的情况。闻讯而来的老师推开孔令芸的房门,看到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怎么叫都没有应答。刘翠翠和老师们慌乱地打电话、掐人中,哭喊着想叫她起来。
12时多,120急救车赶来,医生抢救了一阵后,摇着头告诉他们:突发心梗,人,已经走了。当天晚上,10岁的脱治鹏一回家,就大喊:“爷爷,出大事了!孔老师走了!”说完,放声大哭。爷爷和奶奶忙到村子里打听,回家后,老两口难过得没有吃晚饭。
第二天,爷爷和班里其他7个家长一起,坐车到殡仪馆,给孔老师送了一个花圈,也送她最后一程。“我孙子的妈妈很早就离婚走了,儿子在外地打工,娃娃上一年级开始就是孔老师带着,和妈一样操心,娃娃在学校里有啥事,她都给我打电话说。这人怎么突然就走了?”老人想不通,这么好的老师突然没了。
和孔令芸一起搭班的数学老师不愿再回想起几天前的中午,他不停地叹息:“孔老师像娃娃们的妈妈,像同事们的大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和人起过矛盾冲突,开朗爱笑……”
老师们甚至不忍再踏进她的办公室。办公桌上还放着没写完的教案和笔记,铁炉子冰凉,格子床单干净整洁,床头的花瓶里插着一束假花,是永不凋谢的玫瑰和百合。
在老师们的朋友圈里,转发着校长陈瑞仕写给孔令芸的悼念诗:“你就这样匆匆地走了,本以为明天的太阳会正常升起。你总是在说,等明天。亲爱的同行,不要再等明天,因为明天还很遥远……”刘翠翠去殡仪馆送别时,几乎没敢看孔令芸的儿子和父亲,她无法想象孩子失去妈妈的悲伤,和80多岁的老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绝望。她低头听到了孔令芸的丈夫写给妻子的悼词:“没来及说一声‘老婆你辛苦了’,就这样匆匆走了。我必须坚强起来,带着孩子,走你没走完的路。”
C 山村老师20年
不可否认,意外的到来,早早就埋下了伏笔。
最近几年,孔令芸偶尔会感觉有些头痛、胸闷。她闲聊时向家人提起过,小姑子劝她好好去医院检查下。她觉得,或许是自己太累了、太忙了,好好休息一下就会好,没什么要紧的。
从20年前大学毕业当老师以来,她就一直在永靖县的乡村小学里。起初,她被分配到了红泉学区,离县城虽然只有70公里,但学校在大山深处,相当偏僻,十几年前更是交通不便,出趟门不容易。尽管如此,她也没有急着离开这里。她毕业于兰州师专(现兰州城市学院),学的是师范类中文专业,当好一名语文老师,是内心最初的认定。
在山区小学里,孔令芸认认真真干了12年。其间,她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庭。2011年,她参加公开选调考试,入选后调往三塬学区的塬中小学。这里,离县城的家更近一些。她是老师,更是母亲、妻子、女儿,也想更多地陪伴在家人身边。丈夫在外打工,每天下班,她都匆匆赶回家给婆婆和儿子做饭,还要抽空去照顾80多岁的父亲。学校搞活动拍下的几张照片里,她活跃在运动场上、坐在评委席上、听课、备课、给学生们上课。作为学校的骨干,她多次获得学区的优秀班主任、优秀教师称号,奖状一大摞。
42岁的她,似乎很少有时间留给自己。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她说了好几次,要给自己买一条大红的围巾,暖暖地围上,精精神神、漂漂亮亮地去上班。想一想,都觉得很美。然而,冬天终将过去,那条还没拿到手的红围巾,却永远留在了白色的12月。
兰州晨报·掌上兰州记者 魏娟 特约记者 王立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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