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忆故人·网络寄哀思】公公的精神财富

【专题】2022清明节

　　公公一生有两大嗜好，一是养竹子，二是书法。“左右君子竹，前后大贤人”，这是一九九二年春节公公为家门口撰写的春联，也是公公一生的写照。

　　我结婚走进这个家门是一九九零年的夏天，几棵粗大而树叶茂密的古槐荫蔽下的一个农家小院，不太高大的两扇木门被油漆刷得乌黑发亮，重新用石灰抹过的墙壁雪白耀眼，仍然是漆过的黑色木棂格子窗贴上粉红色窗纸，透露出一种古朴和喜气，最引人注目的是门口右边的一丛细竹，迎风摇曳，好像是在向我招手欢迎。院里归置整齐有序的大小物件和忙忙碌碌的身影，告诉我主人的勤劳与素朴。虽然与当时时新的红砖瓦房、高台阶、宽廊檐玻璃窗相比，显得逊色点，但我仍为能成为这个小院的一位主人而感到幸运。

　　客人散去，我们新房门口公公亲自书写的婚联引起我的注意，“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这是鲁迅先生写给瞿秋白的一副赠联， 我当时还不知道它的出处，但很喜欢，因为它并不像一般的婚联上“并蒂莲”“比翼鸟”之类的词显得老俗，我和丈夫反复吟读着，感到这是父辈对我们最好的祝愿，也是我俩的心愿。

　　因为工作我们不常回家，和公公能坐下来谈心的机会也非常少。有次休探亲假因故回去上班晚了，耽误了工作领导肯定会很生气，但领导处理此事的做法也让我心生一些怨气。后来回家时给公公说起此事还怒形于色。公公心平气和地听我讲完，说道：“生活不是演戏，不能够像戏中人一样高兴起来仰天大笑，愤怒起来咬牙切齿。喜怒都形于色并不利于工作的开展，自己错了要诚心改错，也要有容忍之心，领导没能容你犯错，同样你也没能容领导的不当之举……”当时听了公公的话我没再讲什么，现在想来这话真是至理名言，直到今天还让我们受用。

　　可惜的是在我们结婚不到一年时间，公公就得了胃病而动了手术。开始他很乐观，给人开玩笑说是前世造了孽，今世让他受罪。做完手术回家，前来探望的乡亲络绎不绝，公公靠在院子当中的躺椅上，谈笑风生，使本来想宽慰他的人也无话可说了。

　　公公是个宽厚热心的人。听丈夫说，因为公公字写得好，过去每年春节求他来写春联的乡亲超过大半个村庄。村里人淳朴，又不肯让公公破费太多，总是放下一张红裱纸，过几天再来拿字。于是，每年腊月，我家小院里，屋里屋外，桌上桌下，都是摆放的对联，等着墨迹风干再卷起来。置办年货公公自然是腾不出身手，夜里有时也写到很晚。婆婆也是好脾气，总是任劳任怨，连年幼的孩子们都要搭把手，裁纸、磨墨、再抻纸，忙得不亦乐乎。可惜我没能看上一次这种场面。因为公公病了之后，乡亲们也不忍再来，再说，生活条件渐渐好了，集市上各式各样的对联应有尽有，红纸写墨字的对联也已过时。

　　公公在书店工作，因他和气又健谈，有好多顾客都成了他的朋友。和我们邻县的一位老人，也是书店的顾客，和公公聊起养竹的经历，两人真是越谈越投机，临走，老人还说送给公公一丛竹子呢！

　　公公得病时还不到退休年龄，手术之后没能继续上班。一天，书店捎口信来让我们去拿竹子，公公才给我们谈起关于这个老人的事。竹子取回家，果然翠绿如洗，长长的竹叶，直直的茎干足有两三米高，那种挺拔和旺盛远远超过我家原来的那丛。公公吩咐丈夫和小姑子在门口左面挖了一个大大的坑种下这丛竹子，公公对这丛竹子也格外偏爱，煮肉水、鸡粪便等东西都让婆婆倒进这丛竹子底下，好像只有这样做才是对送竹老人的最好的回报。竹子也仿佛懂了人性，滋生得也很快，现在快成小竹林了。说起送竹子的老人是骑着自行车驮着竹子走了几十里路送来的，公公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我们听的：“真是难为他了！”我感到真是“士为知己者死”啊！只可惜，因为疾病的原因，他们没有再见面。

　　公公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种下竹子后的那年春节，又到了贴春联的时候了，丈夫走到公公床前，征询是否买幅对联贴上，公公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丈夫立刻明白了意思，倒墨铺纸，搀扶起公公，再给他披上棉衣以防受寒，已经瘦得佝偻着身子的公公写下了那幅“左右君子竹，前后大贤人”。写完后公公笑道：“前后邻家也会高兴的！”

　　丈夫说，父亲留给他的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做人的道理。公公一生勤俭，但买书却从不吝惜。直到现在，家里的大小木箱里都装满了书。丈夫离家在外，书店每每有了好书，公公总是先买来再给他寄去。公公病重之后，曾对守在床前的我丈夫说，没有留下什么，这些书很好，都是经过挑选的有价值的，不要丢……“家无笔墨难称富，案有琴书不认贫”，公公留给我们的财富岂止这些书啊！

　　公公得病之后，一头浓密而梳理整齐的头发慢慢变白，脸色也越来越憔悴。又一个春节来临了，公公又能捱过一个严冬我们很是高兴，丈夫召集侄子侄女们来门前照相。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公公也穿上了那身灰色的中山装，一手拄着拐杖，站在我家右边的竹子前面，一手牵起一片他喜欢的竹叶，脸上微带笑容，背后是他仍然挣扎着写下的春联，“又是一年春草绿，依然千里杏花红”，读着这幅春联，仿佛体味到公公一种意在言外的感情，是与疾病抗争的不屈，还是喜迎新年的骄傲？

　　农历的八月即将来临，月底就是公公六十岁寿辰，我们多么盼望他能坚持下去啊。可能公公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行了，一次我走过他床前，他叫住我说：“妮她娘，我给你说……”我坐了下来，他喘口气，继续说：“工作离家在外，两口子要同心协力，日子过得好就好过，过得差就差过，不要互相埋怨。如果离家近，就回家勤点，离家远了，就不要年年回来，太花钱了……”听到这里，我已泣不成声了，小姑子安慰他不要说了。没想到，这竟成了他老人家对我的最后嘱托，他最终没能等到儿女们为祈盼的六十寿诞。

　　公公一生清贫。门前的翠竹，一幅幅书法，几箱书籍，是他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如今，他的儿孙们都能够踏实勤恳地做好自己的学业和事务，不靠人，靠双手，应该感恩先辈留下的不是物质的靠山而是精神的支撑。 

　　作者：王彦玲

　　征稿启事：

　　帝里重清明，人心自愁思。车声上路合，柳色东城翠。花落草齐生，莺飞蝶双戏。空堂坐相忆，酌茗聊代醉。

——孟浩然

　　一年一度春草绿，又是一年清明时。受疫情影响，为做好防控，今年，我们不便到亲人墓前敬一杯酒、叙思念情。

　　但，这是一个慎终追远、缅怀故人、寄托哀思的时节。

　　每每这个时节，总会有那么一瞬间，在记忆的深处、在甜甜的梦乡，亲人的一个笑容、一句问候，让人泪流满面……

　　拿起一个老物件，亲人的身影总在眼前呈现。遇上一件难心事，亲人的寄语让人勇往直前。或如孟浩然一样，以茶代酒，独坐空堂忆往昔……

　　曾经的欢笑，曾经的酸楚，曾经的点点滴滴，萦绕心间。曾经，从笔尖流露的思念。此刻，寄托在字里行间。我们，一起缅怀。

　　一、征稿内容

　　讲述与已逝亲人的点滴故事，表达对亲人的怀念。讲述已逝亲人的生前事迹，表达对亲人的怀念和从亲人事迹中学到的正能量。

　　二、征稿要求

　　稿件体裁不限，篇幅控制在2000字以内，可提供相关图片资料并附文字说明。

　　三、征稿采用

　　所有文稿经编审小组审核后，择优在中国甘肃网原创栏目、清明节专题编发。同时，择优在中国甘肃网“西北角”客户端、微信公众号、微博等各类平台编发。

　　四、征稿时间

　　即日起至2021年4月2日，请将电子稿件发送至邮箱：396101201@qq.com。联系电话：0931-8960109 13609382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