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中的历史】走进“地下画廊” 打开另一个世界

　　原标题：【文物中的历史】走进“地下画廊” 打开另一个世界

魏晋墓中的砖壁画

魏晋墓中的部分砖壁画

牛车

　　（部分图片由许瑾根据实物原件临摹提供）

　　嘉峪关丝路（长城）文化研究院 胡杨

　　从狭窄的甬道进入，黑暗愈加密集，台阶愈加深邃和神秘，在那重重叠叠、突然降落的雕塑和画幅中，你仿佛是其中的一部分。一幅幅色彩艳丽、美轮美奂的画面带着最原古的信息，从无尽的黑暗中走了出来。农耕、狩猎、宴饮、出行、伎乐、庖厨……这一个又一个散发着喧腾气息的生活场景，我们竟然不觉得陌生，就像是人们期待已久的某家宅院，门虚掩着，丝弦之声犹在，这是一个真实却又无法辨认的世界。那一幅幅生动的场景，究竟讲述的是哪个年月的故事？这些鲜活的人物，他们究竟从哪里来？又有着什么样的悲欢离合？

　　走进这座墓穴，就是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些像是一幅风俗画，又像是遥远记忆中曾经有过的日月，照亮了凡俗的日常生活。我们需要这样的世界，我们已经打开了这样的世界，在它的引导下，我们会走向未来。

　　发现故事

　　一千多座掩埋于沙砾下的古冢，一个深藏不露的隐匿千年的地下画廊，一段荒漠绿洲中曾经演绎的喧嚣与繁华……人们不禁要问：这惊世罕见的嘉峪关魏晋墓室是怎么发现的？其中的故事耐人寻味。

　　1970年7月的一天，家住嘉峪关市新城村的牧羊人张书信照例赶着他的羊群到村外的戈壁滩上去放牧。时值正午，戈壁滩在烈日的烘烤下犹如火炉，疲惫不堪的张书信找了一个沙丘想躺下休息。无意间他发现身下的沙堆上有一个比老鼠洞宽的洞口，张书信随手用牧羊鞭杆插进洞穴内试探，没想到他这无意的举动竟然捅出了一个惊天的大发现。他发现流沙顺着木鞭不断往里流淌，便站起身用脚跺跺地面，感觉里面有“空空”作响的回声，张书信猜测这可能是个无底洞。

　　回村后，他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同村的好友张国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两人约定，第二天夜晚去挖开这个洞穴。两个人带着农具开始了他们的工程，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墓穴越挖越深，他们顺着青砖往下，竟然用了10天的时间终于在距地面十几米的地方挖到了墓门。砖挖出来以后就找到了墓口，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底下会有一个房子。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拆开封门砖，提着马灯，爬进了墓室。他们想看看这墓里究竟藏着什么宝贝。当张书信挑亮马灯，照亮墓室时，两个人首先被墓室壁砖上鲜艳夺目的壁画吸引了，两个目不识丁的农民并不知道这些壁画的价值，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小人画。接下来的发现却让他们很失望，因为墓室内凌乱不堪，除了墓主人的尸骨和一些破陶罐，墓室里找不到一件看上去值钱的东西。当时，挖开的这个墓室已经被人盗过，里面的金银首饰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盆盆罐罐。

　　当时两人也不懂什么是文物，就把那些盆盆罐罐收拾拿回了家。在家里把这些拿回来的盆盆喂鸡用了。

　　没想到这些盆盆罐罐还是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戈壁滩上发现古墓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1972年4月，甘肃省文物馆的工作人员进驻戈壁滩，开始勘察工作。很快，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从戈壁滩的考古队那里传开，原来经过考古专家的调查勘测，在新城乡南北大约13万平方米的戈壁中，这些被村民们司空见惯的一个个突起的小沙包竟是一座座古墓。据勘察统计，这片戈壁滩中一共散布着1700多座大大小小的古墓。谁能想到在这片寂寥而苍凉、看似没有生命的戈壁下面，竟然暗藏着如此大的一个秘密。考古队开始对其中的一号墓进行发掘。随着发掘工作的推进，墓室的封门终于被打开，进入墓室后，考古人员被这个墓室精巧的结构震惊了。这是一个三室墓，分前室、中室和后室，中间有甬道相连。让人们惊叹的是，这个墓室通体是用干砖垒砌而成，没有用任何黏合材料，每块砖之间都严丝合缝。

　　是什么样的人能如此巧妙地将这种力学的原理应用到建筑学中去的呢？古人的智慧似乎已经远远超越了我们的想象，总是在不经意间给我们显露出冰山的一角。也使人们更加急于寻找答案，究竟是什么人建造了这样的古墓呢？当清理工作一步步展开，随着墙面上沉积的泥土一片片剥离，一个又一个鲜艳夺目的画面赫然跳入人们的视线，人们渐渐意识到，他们正在打开一个前所未有的宝藏。

　　如今，张书信已经去世，好在人们记录下了发现古墓群的那段不寻常的经历。

　　地下画廊

　　嘉峪关新城魏晋墓地处在嘉峪关市东北，古墓群分布在长达20多公里的戈壁滩上。1972年发掘清理了其中的8座墓，6座墓中均有壁画，绝大部分保存完好，有的色泽如新。

　　在已经发掘的墓穴中共出土了760多幅砖壁画。从壁画内容上看，嘉峪关魏晋墓中的砖壁画并没有继承前代以祥瑞图案和神话传说为题材的风格，而是具有鲜明的魏晋特色。以宴饮、出行、狩猎、农耕、采桑、畜牧、打场等为主的生活场面，勾画出了一幅幅古代的民间风俗画，古朴、真实地再现了当地百姓半耕半牧的经济生产和日常生活的情景。这些壁画多出自技艺高超的民间画师之手，他们以丰富的生活阅历和对社会生活的深刻感受，用形象生动、鲜明质朴的绘画手法真实地描绘了墓主人的现实生活，为墓主人营造了一种在另一个世界丰衣足食的生活氛围，从而成为魏晋时期民俗生活的写照。

　　被誉为“地下画廊”的嘉峪关魏晋墓砖壁画，自发掘以来，吸引了无数的游人到此观光。今天，当我们的目光越过这茫茫戈壁，那掩埋在历史尘沙中的古代文明，足以令人震撼。沿着幽深的墓道行走，一种神秘莫测之感袭面而来，扣人心弦。进入墓室，蓦然扑入眼帘的是一幅幅色彩纷呈、栩栩如生的生活画卷，让人惊骇而感叹。在这蛮荒的地底下，竟会奇迹般地埋藏着如此恢宏的艺术宝库。

　　墓室的建筑结构也极具特色，主要分二室墓和三室墓两种。干砖相叠，砖与砖之间没有任何黏合剂。这种穹庐顶结构的墓葬砖室非常坚固，墓顶起势较高，收式较缓，内视呈覆斗形。砖缝错落有致，呈回旋状。顶部中间处以一块方砖收顶，显得非常巧妙。墓室经过两千年的地震及水浸，都没有倒塌，充分体现了古代建造者卓越的建筑才能。

　　在拱券式的墓门上方均有高大的门楼。门楼上部的装饰有的竟多达十余层。砖画像和砖雕内容有青龙、白虎、凤鸟，还有射猎，树木等。墓门砖刻造型独特，想象力丰富。

　　墓壁用干砖相叠，叠法为三平一竖、四平一竖、五平一竖三种。在竖的三、四或五砖间嵌一平面彩画砖或小幅壁画。砖壁画构思精巧，技艺娴熟，为研究古丝绸之路的历史，甘肃河西地区魏晋时期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和社会生活提供了极其丰富的资料。同时，它也填补了我国魏晋时期绘画艺术遗存的空白。

　　通过这一幅幅精彩而又朴实的画面，我们似乎看到了古人们殷实富足的庄园生活、声势浩大的列队出行、自得其乐的家庭娱乐；似乎听到了犁耕时艰辛的叹息、收获时愉悦的交谈、游牧时舒展的歌喉；甚至能感受到拂面的微风、砂粒的温热、田野的芬芳、雪山晶莹融水的清澈……

　　所有这一切，穿过历史的烟云，把我们带到了遥远的古代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