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步升|两上庄子峁
两上庄子峁
马步升
两年前的春夏之交我去陇东庆阳市开会,会毕,环县文旅局负责人说,请你到我们县的庄子峁去看看吧。
这就去看看吧,环县是庆阳市最北面的一个国土大县,当年陕甘宁边区的重要组成部分,国土面积刚好是全国总面积的千分之一,西北部地接宁夏南部山区,东北部与陕北相连,在历史上都是有名的山大沟深地瘠民贫之所在。这一切都是因为干旱缺雨,仅有的几条地表径流还因为水质盐碱含量太大,既不能人畜饮用,也不能灌溉农田。对此,环县人想了很多办法,祖祖辈辈的人都在为克服缺水问题想办法。我本身是庆阳人,环县的许多乡镇先前也去过,十七年前,环县人在大搞人畜饮水集流工程,就是将自然降雨收集起来,储存在水窖中供人畜饮用,我又专程去采访,走完了环县的所有乡镇和许多村庄。环县生活状况得到根本改善,还是得益于国家将黄河水从宁夏引入环县境内,以及通上高速和高铁以后的最近这几年。
按现在的乡村建制组织衡量,庄子峁连最小一级的村民小组都够不上,它只是村民小组下辖的一个庄头,距离县城二十八公里。那么,什么叫峁呢,熟悉黄土高原地形的人都知道,山顶平地稍大一点的地形叫塬,山顶溜圆的地形叫峁。直观一些说吧,峁就是像一只只黄面馒头那样的地形,庄子峁就是一大锅黄面馒头中的一只。我想着,环县本身就是一个十年九旱的地方,庄子峁又处于环县自然条件更为恶劣之地,让我去看看,无非就是看看人们怎么艰苦奋斗吧。
当我进了庄子峁后,先前对庄子峁的所有想象,都被眼前的情景颠覆了。田园种植物长势良好,村庄道路宽阔,屋舍整洁干净,所有村民的脸上都洋溢着乐观自信的神情。经详细调查,所有这些欣欣向荣的局面是近两三年出现的,其变化根源于庄子峁的两个年轻人,他们是一对都姓杨的夫妇:杨鲜明,杨清艳。
假如把一个时代比作一辆列车,有的人是列车设计制造者,有的人是列车驾驶员,有的人是列车乘客,都应该与列车存在着某种关联。虽然从庄子峁走出不远,就可看见飞驰的高铁和高速路上的滚滚车流,但庄子峁的人似乎甘愿成为时代列车的旁观者,终日苦劳苦作,日子总是不见什么起色。说实话,谁甘愿过这样的日子呢,按照庄子峁人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说:
不当得很啊,有啥法子呢。
“不当”是当地方言,可怜无助之意。“不当”人确实令人同情,但“不当”人自有个人行为方式的某种不当之处。庄子峁的人都姓杨,共有二十二户人家,一百口人,共同出自一个曾祖。
按说在这样一个由单姓构成,血缘又很近的村庄里,理应人情和暖做事齐心协力吧,那你可真是先入为主了。日子没盼头,人穷是非多,就是先前庄子峁民情民风的真实写照。田园荒芜,道路失修,垃圾横陈,屋舍破败,家庭不和,邻里不和,即便是每个人的神情举止,都是一派“不当”样子。
从庄子峁考上中专,然后在县城工作的杨鲜明为此心不能安,首先因为个人的颜面。他从来不敢邀请同事朋友来老家玩儿,每次回家看望父母时,距离不算远,回家一趟,趟趟都是艰难之旅,尤其是进入庄子峁地界以后,他的小摩托车不是掉进土坑里,就是陷入泥沼中。可他只是一个普通公务员,又能干什么呢。
要想改变老家面貌,一个“钱”字,就是横亘在面前的一座大山。集体的事情只能依靠集体的力量,按说他和每户人家的关系都不错,可是一提起出钱,每一枚硬币都比他的脸大。费尽口舌,终于说动了与自己血缘最近的四户人家,先做自家和与这四户人家相关联的工程吧,整修道路,改建升级屋舍,风风火火干起来了。令他万分吃惊的是,在村庄搞工程居然这么费钱,掏尽家底,如同把钱扔进了面前的深沟里,听不见回响,看不见钱影儿。老牛拉车到半坡,宁愿累死牛也不能让车滑下坡,这是老话。于是,想办法贷款,向所有认识的人借钱。
局部工程终于搞成了,小小的庄子峁赫然呈现出两个世界:一小片,新村庄新气象,一大片,旧貌依旧。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传统村庄里做事情,嘴上说八遍,不如到邻居家看一眼。
庄子峁的其他人坐不住了,原先拒绝合作的人争先恐后找上门来,请求杨鲜明也帮助他家整修门前道理改建屋舍。大家的事情大家办,那段时间里,庄子峁人的生活主旋律都是贷款和借钱。
当庄子峁的基础打造的工程有了模样后。杨鲜明身体累倒了,身负巨额债务,看见庄子峁只有花出去的钱,没有再生的钱,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呢,为了办好事,好事办不好,也许就会沦为坏事。乡亲们发愁,杨鲜明愁上加愁,他的身心再也承受不起这种种重压了。这时候,他的妻子杨清艳站了出来。
杨清艳虽姓杨,但和庄子峁杨家同姓不同根,她生长于县城,以小食品批发为业。她懂得丈夫的志向,她不仅要让庄子峁改颜换色,还要通过村庄经济的发展,彻底改变庄子峁人的精神世界。她从目前的困境中,看到了庄子峁光明的未来,因为她发现,庄子峁的人祖祖辈辈都在为了生存而挣扎,要生存下去,必须要锻造自己卓越的生存能力,庄子峁的男男女女,每人都磨练出了一项或几项精绝的手艺,有的人是庄稼把势,有的人厨艺高超,有的人会做各种特色小食品,等等。只是先前他们的各种技艺都是为了生存的自给自足,从没有人把这些当成商品去变现。庄子峁的人,肉身生活在高铁时代,睁眼看着高铁从身旁呼啸而过,思想认知还停留在二牛抬杠时代。以至于,当他们太需要钱,不得不把自家的农产品摆在街边出售时,个个羞红着脸,不敢正视顾客,好像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杨清艳正是从庄子峁人的生存方式和精神状态中,看到了庄子峁重生再造的契机。为此,她毅然决然拿出了自己历年来做生意积攒的所有钱,他还动员老父亲拿出了养老钱。钱数看似不少,但对于积贫积弱的庄子峁,这点钱仍然是杯水车薪。还是老办法:贷款,借钱。一切人脉资源都用尽了,一切办法都用上了,庄子峁终于旧貌换新颜了,观光农业园建成了,窑洞民宿改建升级了,拥有各种技艺的人动员起来了,村庄道路宽阔平整,家家干净卫生,荒山坡上都栽上了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什么是庄子峁的东风呢?村里的东西要走向市场,要让外面的人进入村庄。现在,才真正到了杨鲜明和杨清艳两口子发愁的时候。万般无奈,杨清艳决定开通视频直播。这种已经风行很久的营销方式,在庄子峁可是石破天惊的大事,杨家的媳妇居然抛头露面在网上叫卖,这算什么事嘛!
要抹平个人与时代之间的隔阂,要填平人与人之间在认知上的鸿沟,多说无益,只有把一件件事情做好。马上要过年了,庄子峁的人本来就家底薄,现在家家户户都被基础建设掏空了家底,加工的特色产品一时又找不到销路,好不容易激发出来的信心,眼看又要随凛冽的寒风消失了。杨清艳拿不出给车加油的钱成为常态,偶尔她回想起从小到现在的经历,她把日子居然过到了平生最潦倒无助的境地,在无人处,她常常忍不住潸然泪下。在人面前,她仍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她不是在装,信心是她继续前行的原动力。终于,她的直播间有了观众,一个,两个,几十个,几百个。终于有了第一个购货人,那人在县城,卖了几斤青辣椒。这么一笔小小的交易,让曾经做过大生意的杨清艳热泪盈眶。她立即驾车从庄子峁赶到县城把货物亲自交给那人。她知道,她卖的青辣椒一斤只有两元五角钱,别说利润了,货物本身也不抵这趟油钱。
都是人民币,但钱和钱不一样,这笔钱代表着希望。果然,宛如冰河解冻,流水哗哗,各家各户的手工产品很快风靡县城,并且以县城为圆心,向周边地区蔓延。市内,省内,省外,全国各地,许多产品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可喜局面。
我第一次去庄子峁的时候,亲眼所见的就是这种盛况。杨清艳一边带着我各家各户了解情况,她的手机从来没有停过,这是四奶奶家石碾加工的辣椒面,这是十一婶的手工黑豆酱,这是十三爷的手工织箩儿,等等,脚步不停,嘴不停。
在庄子峁的成年人中,杨清艳的辈分最小,所见到的中老年人,她不是叫他们爷爷奶奶,就是叫他们叔叔婶婶,再将各自的辈分排行加在前面,就成了每人的名字,而大家对她的称呼一律是:艳子。
那时候,庄子峁各家各户的原始积累都已基本完成,杨清艳正在组织大家着力打造“一户一品”工程,就是每户集中力量将自己最拿手的一种手工产品做到顶端。
杨清艳也就地取“材”,谁的产品就以自己的辈分排行命名,比如:四奶奶辣椒面,十一婶酱坊等等。
这样为产品命名,绝不是以乡土为噱头,要的是产品源流清楚,对生产者来说,既是个人荣誉,更是责任约束。
当时,我问过杨清艳,在庄子峁整个生产销售链条中,对于她的利益是如何分配的,她说我不参与任何分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义务劳动。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我得坦率承认,背过杨清艳,我曾多方求证,确如她所说。
在离开庄子峁的两年间,我一直在关注庄子峁的最新动态,两年间,几乎没有任何另外一件事情让我这么持续不断地关注过。通过各种传统媒体,自媒体,杨清艳个人的视频直播和她的微信圈,我个人的微信圈,甚至包括关于庄子峁的种种街谈巷议。我看见,庄子峁走上了发展的快车道,杨清艳个人也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从国家层面,到省市县,各种荣誉纷至沓来,包括获得“中国好人”称号。
但我关注的重点一直是庄子峁普通民众的生活状况。我看见,一波波人,有的是个体自主旅行者,有的是学习参观团,有的是研学的师生团体,从县内外、省内外,以及全国各地,纷纷来到庄子峁。庄子峁的农产品已经成为一个个时兴的品牌。每到年头节下,杨清艳都要公开举办一场村民分红活动,而且,都是现场发放现金。我看见,那些我曾见过的村民,每人手捧厚厚的一叠人民币,男女老少喜气洋洋,更让人惊喜的是,那些曾经和陌生人说一句话都害羞不敢抬头的妇女,现在居然成立了模特队,她们当着游客的面载歌载舞,个个举止大方,毫无忸怩之态。
实际情况究竟怎样,我打算再去现场看看。我生长于农村,离开农村后,经常去农村采风参观,天南地北,去过无数的村庄,我相信,我对一个村庄有能力做出符合实际的判断。也是心有灵犀吧,两年后的这个春夏之交,环县文旅局邀请我再去庄子峁看看。这次,我决定直接住在农户家,千里奔波之后,当夜便住进了庄子峁“杨哥民宿农家乐”。第一次来时,这里还是一座人去屋空的破旧黄土院落。
客房是六孔宽敞明亮的新式窑洞,里面的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窑洞外的空地是停车场,西侧的厢房是厨房,完全按照城市饭馆操作间的标准设计,而这家民宿的老板就是这座院落的主人,十几岁时他就去县城打工,经营饭馆十几年,全家人已定居县城很久了。庄子峁红火后,他关了县城的饭馆,花大价钱将自家老屋改造为民宿,他的回归村庄,不仅是庄子峁多了一个年轻人,要紧的是他带回来了在外创业的理念和经验,民宿一经开业,便人气很足,投资成本很快收回来了,发展前景也在日日向好。目前,像杨哥这种长年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回到庄子峁创业的已经有十一人,他们曾经是:小饭馆老板,大卡车司机,公交车司机,建筑工人,工厂工人,销售员,等等。每一人都曾经从事过许多工种,他们四处奔波,备尝生活的艰辛,也学到了生存技能,开阔了眼界,磨炼了意志,此时,作为有形无形的财富,一并带回了庄子峁。那天的晚饭后,我在退休小学教师四爷杨老师的陪同下,参观了村子乡土文化博物馆,以及各种公益性的集体设施。回到自己居住的窑洞里,补全了刚才的采访笔记。此时,已经夜深人静了,却夜不能寐,我悄悄起身,独自在村庄走了一圈。早上起床后,我在采访笔记中写道:
时已半夜,推开窑洞门,月牙在天,凉风扫地,此一刻,竟然生出了出去走走的念想。近看,几盏路灯高挂在村庄各处,灯下有些亮光,灯的四外浮动着暗影精灵,远看,远天浮云漠漠,远地幽暗暧昧。此时,无风,天地都不动,天地都无声,彻底的静默。我的脚步声是这个村庄唯一的声响,仿佛为了让天地间的声响来得丰饶一些,远处传来一声蛙鸣。一声,长时间的隔断后,又一声,又一声。第三声蛙鸣后我回屋睡觉,却有了失眠的意思,强迫自己入睡,也就睡着了。清晨,我不是被村里的公鸡叫醒的,院子里的麻雀都沸反盈天了,我却是当做梦的声音听的。邻居家的一只母羊叫声急切,一声胜过一声的急切,大约是羊羔跑出去玩耍了。羊羔终于回应了,在母子的呼应声中,我醒了。我和庄子峁一同醒了,人醒了,一天的光阴也醒了。
整整一个上午,我在文旅局干部的陪同下,走访了每一户人家,看,问,听。看一切该看的和能看的,听所有被采访人所说的所有的话,该问的问,不该问的我也问。比如,我问一户原来光景最不好、家人之间矛盾最大的男主人,先前为什么会这样,他毫不避讳地给我讲了情况,然后苦笑说,日子过得不好,谁能有个好声气呢。他漂泊在外十几年,多年不愿回家,夫妻关系相当紧张,现在他回来了,妻子是手工制作黑豆酱的高手,每年可以生产三千多斤,妻子做,他向外送货,日子红红火火。上次来他家,他不在,妻子一个人做酱,看起来脸上苦巴巴的。我把我的发现说给杨清艳,她吃惊道,你真是熟悉农民啊,只一眼,连这都能看得出来。这次,这位十一婶酱坊的主人,一眼就认出了我,笑语盈盈,一脸灿烂。男主人叹息一声,有些羞涩地说,以前,每当晚饭后,村子的人闲着没事。就双手拢在袖筒里,这家进,那家出,拉闲话,扯是非,第二天,必然会有人家鸡飞狗跳。如今人都忙着过日子,谁还顾得上搞这些名堂,他还不忘幽默一下,他说,拉闲话扯是非,又没人给钱对不对?正说着,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立即对妻子说,轮到我扫马路了,你好好陪客人说话。说完,抓起一把扫帚奔出门去。
现在,庄子峁的村容村貌保持得这样好,原来是责任到人了,每家每户每天不但要各扫门前雪,还划分了责任区域。杨清艳说,要让大家都确立一个观念,每个人都是庄子峁的主人。
十一爷家与我居住的窑洞最近,刚走到他家门头,离老远他就认出我了。这个外表干瘦,又严重口吃的人,可是庄子峁的能人奇人。他已经五十八岁了,妻子去千里之外帮助儿子带孩子了,他一人在家。暂且不用什么形容词,只看看他一人做了多少事吧。种地三十亩,养牛四头,养羊七十只,每年手工制酱上千斤,手工织箩上百只。最让他声名远播的是他的织箩手艺,从选料到成品,各个工序,他一人就可完成。他的手工织箩坊里,堆放着几十只成品箩,他的口吃这么严重,居然可以视频直播出售,他的箩只要拿到市场上,片刻便会被抢购一空。织箩是一桩夕阳工艺,农村已经很少有人用石磨加工粮食了,但用处依然很多。他只读过四年书,经过几十年的苦劳苦作之后,他仍然可以熟练地阅读普通读物,他笑说,百分之七八十的字我都认得吧。我私下感叹说,十一爷要是能够接受正常教育,像这种看啥会啥学啥精啥的聪明人,顶不济也是一个大工匠。
有一种现象叫“庄子峁现象”,成为干旱山区生存与发展如何破局的模板,每天来庄子峁参观取经的个人和团体络绎不绝,庄子峁人的心胸是开阔的,他们索性开创了“乡村赶大集”模式,敞开村门,共同创业,周边村庄的许多农户,只要产品符合标准,都可在庄子峁的平台上出售。还有一种现象叫“杨清艳现象”,她现在可是大忙人,忙开会,忙生产,忙推介,忙领奖,她是庄子峁的灵魂,她仍是庄子峁父老乡亲口中的“艳子”。在我即将离开环县的时候,她从外地赶了回来,我们见了一面,畅谈庄子峁的现在,探讨庄子峁的未来。在去年,庄子峁人的人均收入达到了两万多元,仅看数字,有些见过富裕村庄的人,可能会不以为然,但是你得记住,这是庄子峁,一个几年前还在为基本生存发愁的干旱山区的小庄头。
去年,庄子峁共接待游客八万多人,仅看数字,有些见过游客摩肩接踵村庄的人,可能会不以为然,但是你仍然得记住,这是周围几百里范围内地广人稀的干旱山区庄子峁,自从这个村庄有人居住以来,直到现在,来过这个村庄的人加起来,也不会比现在一个月来这个村庄的人多。我问杨清艳,今年来庄子峁的人数能达到二十万吗,她笑说,这正是我们预期的目标。我又问了她一个敏感问题,你在庄子峁的经济利益是怎样体现的,她说,我不拿庄子峁一分钱,我的工作完全是义务的,与先前不同的是,镇政府每月给我支付两千元报酬,这是我目前全部的收入。我还从另外渠道得知,这几年,为了庄子峁的事情,她已经跑废了六副汽车轮胎。
无论“庄子峁现象”,还是“杨清艳现象”,其实是一个群像的不同侧面,能人推动集体,集体烘托个人,携手前行,共造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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