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次玉帛之路（陇东陕北道）专家考察手记｜走读长城之一：长城拉链（易华）

第十一次玉帛之路（陇东陕北道）文化考察活动

　　作者：易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1998年为了撰写博士论文《游牧与农耕》曾经从山海关走到嘉峪关，慢慢意识到长城是一条漫长的拉链，可将中国一分为二，亦可合二为一。中华文明是游牧与农耕文化结晶而形成的复合文明：长城地带既是农耕与游牧分界线，亦是会合区。李济曾深有感慨地说上了秦始皇一个大当： “中国人应该多多注意北方，忽略了历史的北方，我们的民族及文化的原始，仍沉没在‘漆黑一团’的混沌境界。两千年来的中国史学家，上了秦始皇一个大当。以为中国的文化及民族都是长城以南的事情，这是一件大大的错误，我们应该觉悟了！……我们以研究中国古史学为职业的人们，应该有一句新的口号，即打倒以长城自封的中国文化观，用我们的眼睛，用我们的腿，到长城以北去找中国古代史的资料，那里有我们更老的老家。 ” (见《中国上古史之重建工作及其问题》)

　　长城以内只是半个中国，三代有道无长城。宋元之际深受汉文化影响又通晓游牧民族传统的郝经写过一首意味深长的《古长城吟》：“长城万里长，半是秦人骨。一从饮河复饮江，长城更无饮马窟。金人又筑三道城，城南尽是金人骨。君不见，城头落日风沙黄，北人长笑南人哭。为告后人休筑城，三代有道无长城。”

　　夏商周三代未必有“道”，确不曾修长城，长城始于“礼崩乐坏”春秋战国时代，秦代才初具规模。 “大都无城”，夏商周三代都城无城墙，更无长城。中国还是＂中或＂。何时修长城？何时应该修长城？这是两个问题，前者已大体清楚，后者却仍然十分含糊。一般认为万里长城始于秦代，终于明朝，又可称之为秦始皇长城或万历长城。真正大张旗鼓修长城时间很短暂，是一项从未也永难完成烂尾工程。只有地图上或某些人心中联成一线，正象一条长长的拉链。此次考察活动就是要具体了解陇龙陕西长城地带的考古神话历史民族文化与生态。

　　庆阳董志原是黄土高原核心地区，是中国著名农业文化之乡，又是戎狄活动区。周人兴起于庆阳值得重新探讨？

　　黄帝神话传说与长城地带密切相关，先是游牧部落首领，征服炎帝、蚩尤之后才入主中原？

　　鬼方在商代很著名，其来龙去脉值得追溯。李家崖遗址可能是鬼方遗迹。米脂婆姨绥德汉，是否与游牧民族或戎狄有关？

　　统万城是已知名正言顺的“大夏都城”：郝连勃勃是匈奴后裔，而匈奴是夏后氏之苗裔？

　　石峁古城标志着黄土高原进入了黄金时代：四千年前后陕北是东亚最发达的地区？从石峁到二里头仅千里之遥年代可以衔接上层文化大同小异：如果二里头遗址是夏朝末都，石峁会不会是首都？

　　除秦和明王朝之外，汉与隋王朝亦大规模修过长城。唐、元、清长城地带是中国地理中心。李世民既是王朝天子，亦是突厥可汗。参天可汗道连通长城内外。太宗表示：“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

　　长城内外游牧与农耕民族共同缔结了中国历代王朝。如果中国是一部大书，长城就是书脊。中国正确打开方式是重视长城内，不能忽视长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