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的位置 : 中国甘肃网 >> 甘肃新闻 >> 甘肃文化

东坡先生的诗与远方

2025-03-20 08:41 来源:中国甘肃网-兰州晚报

  不知何时,“诗与远方”成了热门词,完成“诗与远方”也成了现代人高质量生活的代名词。事实上,东坡先生早就是完美践行“诗与远方”的天花板级存在。他的远方多是迫不得已,“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但他的诗却是不独“千山动鳞甲,万谷酣笙钟”,更让人着迷的是诗作感情纯正深婉,格调健康高远,“尤其不可及者,天生健笔一枝,爽如哀梨,快为并剪,有必达之隐,无难显之情”。

  黄州的月亮是昏暗的,月光是阴冷的。元丰五年深冬,他踩着雪泥踉跄至江岸,身后是乌台诗案的残烬,眼前是长江水吞尽千堆雪。贬谪文书上朱砂未干,他已脱下紫袍,披起蓑衣,在城东荒坡上垦出一片泥泞的“东坡”。

  残破的定惠院里,海棠开得倔强。他蘸着月光写《寒食帖》,字迹枯墨如竹枝,句尾颤抖似孤鸿。忽而掷笔大笑:“自笑平生为口忙”,转身炖一锅肥猪肉,酒香混着焦香,竟将满纸酸楚熬成了人间至味。江涛拍岸时,他泛舟赤壁,见月色入户,听山鸣谷应,恍惚间与周郎对饮,与庄子论道。一阕《念奴娇》,半篇《赤壁赋》,果真是“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从此汉语的血脉里有了大江东去的苍莽与阔大。

  七年流放,他把自己种成黄州的一株野梅,不是“寂寞开无主”,却是“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

  惠州的荔枝是鲜红的,味道是甘香的。绍圣元年,在韩愈先生“惊恐入心身已病,扶舁沿路众知难”的岭南瘴气里,东坡先生摇摇晃晃穿过惠州城,百姓指认他是“谪仙人”。他既是“踏遍江南南岸山,逢山未免更留连。”,又是“行遍天涯意未阑,将心到处遣人安。”白鹤峰下,他凿井引泉,教农人种麦插秧,在牛粪堆里翻出诗行。朝云墓前松柏新栽时,他正醉卧合江楼,任罗浮山云气漫过白发,笑说“日啖荔枝三百颗”是写给汴京的酸葡萄信。

  更在西湖筑堤,以竹骨为经,以诗情为纬。野老送他檀香橄榄,樵夫与他分食烤芋,连蛮村巫医也来讨要墨宝驱邪。他给儿子写信:“此间有什么歇不得处?”却把三百首岭南竹枝词,悄悄缝进荔枝壳里,让甜汁浸润中原板结的士大夫文章。今天的我们何其有幸,“与客话坡仙,几经瘴雨蛮烟,依然是风月当头,罗浮对面;凭栏俯城郭,趁此落花飞絮,最难得岭南春满,江左人来”。

  儋州的椰树是高耸的,椰风是咸涩的。花甲之年再渡鲸波,他恍然大悟,“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尽管黎母山下的桄榔庵不过五椽茅屋,飓风掀顶时,他与幼子抱书蜷缩床底,却在雨后踩着木屐,教童谣里的黎家小儿念“沧海何曾断地脉”。槟榔树下开讲《尚书》,椰壳碗里分盛“玉糁羹”,桄榔叶上写满和陶诗。

  东坡先生居儋三年,身处逆境,以当地汉、黎儋人为助力,倡黎汉平等,劝农耕植,教乡人破迷信,改陋俗,求医药,挖水井;更敷扬文教,开设私学,自编经说,传授生徒,以“载酒堂”为讲学育才之地。果真是“农务不违时,与诸父老,对此镃基,共话桑麻今乐事;公余容退息,偕都人士,携来樽酒,追怀笠屐古风流”。如今到载酒堂前,犹见“寂寂东坡一病翁,白须萧散满霜风。小儿误喜朱颜在,一笑那知是酒红。”的爽朗与潇洒。北归那日,黎人踏歌相送,他指着天角云涛说:“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三万里驿路,四十年放逐,他把朝廷给的毒药,酿成滋养大地的醴泉。黄州的江月,惠州的荔枝,儋州的椰雨,原是他用诗心嫁接给红尘的灵根。今人总向往“诗与远方”,却不知真正的诗意,是东坡先生在泥潭里种荷,在绝壁上栽松,将满目疮痍的人间,点化成可供明月清风永驻的江山。

  东坡不幸海南幸。海南儋州东坡书院香火不绝时,九百年后的长江仍在奔流。那些惊涛拍岸处,或许有某个深夜,仍能听见他披蓑戴笠的笑声:“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景世民

版权声明:凡注有稿件来源为“中国甘肃网”的稿件,均为本网原创版权稿件,转载必须注明来源。

西北角西北角
中国甘肃网微信中国甘肃网微信
中国甘肃网微博中国甘肃网微博
微博甘肃微博甘肃
学习强国学习强国
今日头条号今日头条号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