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烫”三字拆开看，便是天水的前世今生

2024-03-20 17:45 来源：半月谈

　　提起西北的美食，人们总会想起香喷喷的手抓羊肉、裤带宽的大碗面条、花样繁多的小食面点……朴实无华、量大管饱、肉多菜少是西北菜给人留下的突出印象。但在最近，天水麻辣烫突然走红网络，让全国人民看到了大西北美食的又一“宝藏”，还有它背后那座小城的千年烟火。其实，将“麻辣烫”三字拆开看，便是天水这座小城的前世今生。

　　麻硝烟战火遮盖不住的丝路繁华

　　花椒作为麻辣烫里重要的一种调味料，在天水的种植历史超过了千年。早在1400多年前，《齐民要术》里写道，“蜀椒出武都，秦椒出天水”。这里地处干燥、少雨、高热量的渭河河谷盆地，生长的花椒色红、肉厚、粒大、味浓。

　　源源不断产出优质花椒的天水河谷，一股麻香悠远绵长地飘荡着，见证着华夏文明的兴衰起伏。这里既经历过连绵不断的硝烟战火，也看惯了商贾如织、闾阎相望的丝路繁华。

　　早在西周时期，秦人的祖先就来到天水这片土地，他们在关山以东的连绵草场上放马、建都，与周边的戎狄部落交战、交融，逐步发展成为一个强大的诸侯国。

　　正是在天水，秦人奠基了中国最早的郡县制度，如今以辣椒闻名的甘谷县，也被誉为“华夏第一县”，是公元前688年秦武公讨伐冀戎后所设。此后，秦人的足迹逐渐越过陇山，来到关中，进而统一天下，建立中国第一个帝制王朝。

　　此后，天水因毗邻都城，又有优良马场，成为秦汉帝国的优质兵源基地。史书记载，天水与陇西、安定等郡的人民因“修习战备，高上气力，以射猎为先”，子弟多被选入羽林、期门等中央精锐部队，名将辈出，时人称为“六郡良家子”。

　　当天下分崩离析时，天水又屡次陷入战火。西汉末年，隗嚣割据陇右，与刘秀拉锯争斗数年；东汉末年，天水又沦为蜀魏相争的战场，诸葛亮北伐最惨烈的战役之一就发生在天水。在那段时间里，天水既是战场和前线，也是各方政权版图的边缘。如今，鼓角争鸣已渐渐远去，唯有漫漫黄土诉说历史。

　　从西安出发，沿着关陇大道一路向西，依稀还能听闻丝路商旅的阵阵驼铃。天水，作为丝绸之路上的大郡，在中华文明对外交往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里拥有麦积山、大象山、水帘洞等多处石窟遗迹，作为佛教东传的见证者，在天水的一座座石窟里，中外文明交融、汇通的痕迹留在了一张张或慈眉善目、或怒目圆睁的佛像脸上。

　　隋唐时期，天水及甘肃是全国赋税重地，这里作为对外开放的前沿，其繁华兴旺至今仍被史书记录，“自安远门西尽唐境万二千里，闾阎相望，桑麻翳野，天下称富庶者无如陇右”。也正是这一时期，天水的社会人文经济等诸多方面也发展到极盛阶段。杜甫避乱秦州，留下“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佳句，李白路遇天水南郭寺，写下“自此风尘远，山高月夜寒”的诗篇，卢照邻的“春芳勿遽尽，留赏故人同”里，当地暮春季节雄奇壮观的自然景色一览无遗。

　　而自从人类文明史从陆路时代转向海洋时代后，以甘肃为代表的内陆地区越发落寞，天水，见证了秦汉帝国的出发，隋唐帝国的兴盛。这里短暂的蛰伏，只为下一个春天的开启。

　　辣五湖四海汇聚而起的工业薪火

　　辣椒，大航海时代经由西方殖民者的商船进入中国。起初只作为花卉观赏的用途，直至清朝康乾年间，辣椒才慢慢作为菜肴被端上中国人的餐桌。

　　在天水甘谷，辣椒种植史已超过400余年，明朝晚期叶应甲编写的《伏羌县志》里就有对甘谷辣椒的记载，一度作为宫廷贡品而享誉西北。

　　如今，甘谷辣椒已是天水麻辣烫里不可或缺的一道调味品，香而不辣的口感被食客们称道。这里的辣椒具有“色红，角长，质肥肉厚，油多，芳香浓郁，辣度适中”等多种优点，经过手工捣磨，添加特制的配方香料，再泼洒上滚烫的食用油，一股令人食欲大增的香气瞬间扩散到每个路人的鼻尖。

　　培育出优质辣椒的天水人，性格却与火辣二字丝毫不沾边，他们同大多数传统印象中的西北人一样，憨厚朴实、沉默寡言。西北这片高天厚土、黄沙漫漫的土地，与其他几个地理板块中群星灿烂的城市群相比，也总显得格外落寞。

　　然而，落寞不代表寂静无声。近代以来，这片土地上发生了许多影响中华大地历史进程的事件。

　　目光拉回到小城天水，这里地处贯通东西的铁路大动脉陇海线上，离兰州、西安两座西北省会城市距离相当，向南可通过古蜀道之一的祁山大道直抵成都、重庆、武汉。便利的交通，让天水成为各方争夺的兵家要地，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战争与起义也在此相继上演。

　　辛亥革命期间，南方各省纷纷响应，革命党人黄钺与陈贞瑞等人在天水秦州宣布独立，成立甘肃临时军政府，被推举为都督。这次起义也是全国辛亥革命运动中的最后一次起义，直接推动了甘肃全省的共和进程。抗战期间，国民政府于1938年末在天水设立行营，指挥在西北的抗战。这期间，天水也屡遭日寇飞机轰炸，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与贡献。

　　新中国成立后，天水这座小城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辉煌时刻。

　　20世纪60年代，国际环境骤变，为保护集中分布在东部沿海的工厂企业，轰轰烈烈的大三线建设开始了。国家集中建设了以广元、天水、绵阳等城市为中心的电子工业基地。60年代中期到70年代末，先后有30多家企业内迁、援建或新建到此，形成了一个具有重型机械、机床电器、仪表仪器、轴承锻压等门类较为齐全的机械加工体系。

　　那段时间，五湖四海的青年涌入这座西北小城，操着上海话、东北话、江苏话的年轻人遍布天水街头巷尾，他们带来了工业薪火，也让这座古老的小城重新焕发青春活力。

　　直到今天，天水依然享受着大三线建设的红利，沈阳第一机床厂分迁至天水建成的星火机床厂，已成为我国机床工具行业的重点骨干企业、西北地区装备制造业龙头企业，所承担的重大专项“多轴联动数控缠绕机床研发及产业化”以及“全自动数控轧辊磨床磨削控制系统研发”突破了相关领域的技术壁垒，填补了国内市场空白，实现了关键核心技术独立自主。由天水永红器材厂演变而来的华天电子公司，目前拥有国内第三、全球第六的集成电路封测产业，自2019年连续三年入选中国电子信息百强企业。

　　这些企业只是天水发展的一个缩影，这片土地仍有太多尚未被发现的精彩，就像天水的辣味，具有自己独特的风味，初识平平无奇，再遇却难以忘怀。

　　烫传统与现代激荡交融的人间烟火

　　除油泼辣子外，鲜香的高汤也是天水麻辣烫的“灵魂汁子”。每个店家都有自己独特的汤汁配方，汤锅里煮进一整只鸡，让浓汤变得更加鲜美。蔬菜、肉串进锅后，大师傅熟练地翻动着，一秒不差地将蔬菜粉条捞出锅外，此刻，正值食材最鲜嫩时。

　　麻辣烫的灵魂就是在尽可能多地浇上拌料后，仍然保持各种食材的香味。有网友评价：麻辣烫的味道里，前调是辣子油的香味，中调是食材的鲜味，后调才是淡淡的辣味。

　　天水，同样也是一座令人回味无穷的城市。这里有距今八千年的新石器时代文明遗址，也有2700年的建城史。在经历数千年的文明沉淀，近现代革命与工业火焰的反复淬炼后，如今，这座小城正升腾氤氲着日渐旺盛的人间烟火。

　　在天水市秦州区一古民居院内，“80”后女生张含亮用独特的表演向全网展示着西北“武术世家”的独门秘技，她熟练使用大刀、长剑等兵器，刚柔并济的秀美身姿，收获全网粉丝超800万。在她的故乡天水市武山县，还有许多像她一样的“武侠”，武山县会定期召开名为“渭川论剑”的武林大会，汇聚老、中、青三代武术名师和弟子，展示武山武术的独特魅力。

　　天水地处秦岭余脉，地跨南北交界的特殊位置也造就了许多钟灵毓秀、鬼斧神工的自然景观。在天水市秦州区，分布有百年以上的古树267株；其中树龄在300年以上的190株，树龄在100年至300年的有77株。而在杜甫、李白都曾到访过的南郭寺内，还有一棵树龄约2500年的“春秋古柏”，令往来游客叹为观止。

　　如今，以伏羲文化、大地湾文化、秦早期文化、麦积山石窟文化和三国古战场文化为代表的“五大文化”在天水交融荟萃，也成为天水40多处A级旅游景区的最好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