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疳”:陇东人远去的乡愁
原标题:“燎疳”:陇东人远去的乡愁
陇东人过年,到正月二十三“燎疳”之后才算真正结束。熊熊篝火映红的村庄,乡亲们温热的脸庞,喧闹嬉戏的孩童,这是陇东大地上一场盛大的集体狂欢和祈福仪式,也是远方游子和城里人渐渐回不去的乡愁。
一、源起
传说很久以前,有一种叫“疳”的病,孩子得了之后会烂鼻子、烂耳朵、烂嘴巴……最早在隋代《诸病源候论》、宋初《太平圣惠方》等医学典籍中就有记载。
先民以为,这是瘟神作怪,必须燃烧烈火驱散“疳神”,祈求神灵保佑,万事安泰。
二、“捡疳柴”
正月二十三这天吃过午饭,窝了一个冬天的农人们臂弯夹起镰刀,肩膀挂着绳子,三三两两,踏着斑驳的春雪,来到荒野,寻找专门“燎疳”的柴火。
“燎疳柴”有讲究,必须是田坎山坡上长得高大的蒿草,经过夏秋的疯长,冬天草籽干枯,一遇明火,噼里啪啦燃起,火苗会窜起一人多高,乡亲们形象地称其为“毛蒿”。
割回来的一捆捆“疳柴”,小山一样堆在农家小院当中,孩子们眼巴巴等着天黑。
三、“疳娃娃”
这样的节日,女人们也不会闲着,传承千年的剪纸技艺派上了用场,剪刀流转,纸屑飞舞,一会儿工夫,活灵活现的“疳娃娃”登场。
“疳娃娃”是人们对“疳神”形象化的产物,是用黄纸剪成的没有五官的大头娃娃,肩并着肩,手拉着手,一排排站成一个方队,用竹子或高粱秆夹着。
孩子们手里拿着“疳娃娃”奔跳挥舞,彼此炫耀攀比着自己祖母、母亲的剪纸手艺,等到天黑,用点燃的香火在“疳娃娃”的脑袋上烫出鼻子、眼睛、嘴巴等五官形状,祈求来年不生“疳病”。
四、“燎百病”
夜幕降临,正戏登场。爆竹声起,火焰腾空,山村一片欢腾。
一家人在院子中点燃“毛蒿”,开始“燎百病”。男人把过年贴上的门神、春联全部撕下,丢进火中;女人把厨房的锅碗瓢盆等灶具拿出来,在火上挥舞燎烤;小伙子身形矫健,动作潇洒,艺高胆大,一个个跳高越过灼热的火苗;姑娘们身姿袅娜,花枝招展,火光映红脸庞,轻盈地跳过火堆;老人们等到火苗微弱时,才蹒跚跨过;孩子们把手中的“疳娃娃”扔进火堆,大孩子如初生牛犊,一次次冲过火堆,小孩子被大人们高高举起,在火苗上方一次次抡过一道道弧线……年轻人成群结队,从村子东头跑到西头,从东家跑到西家,串门子,挨家挨户“燎疳”,嬉笑吵闹,夜半方休。
五、“扬五谷花”
等火光减弱,慢慢只剩灰烬,家里的长辈拿过扫帚,开始拍打灰烬,溅起火星,称为“扬五谷花”。火星飞溅,侍弄了一辈子庄稼的老农们,一边拍火星,一边观察火星颗粒形状,嘴里吆喝着:“一打小麦花,二打玉米花,三打糜子花,四打荞麦花,五打高粱花……”预示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庄稼能有个好收成。
六、远去的乡愁
山村渐渐沉寂,火光摇曳中,我们仿佛看到了在陇东这片黄土地上生活过的鲜活面容:周先祖率领部落先民走出窑洞,在篝火旁翩翩起舞,祈祝万物复苏,无病无灾,族人兴旺;义渠牧人纵马奔驰后,在篝火旁饮酒高歌;秦公子扶苏北地戍边,和将士们在篝火旁同叙思乡之苦……
历史沧桑,已经没人能彻底说清“燎疳”源起何时何人,但我们可以肯定,民俗节日是文化传承中最稳定的基因,“燎疳节”一定在这片土地上存在了很久很久,它或许和先民的“火神”崇拜有关,或许和“疳”病有关,或许和某些祈禳仪式有关。
如今,学子离乡远漂,农人进城务工,城市拥挤,乡村“空心”,正月二十三“燎疳节”,还有多少农家小院能燃起篝火?城里强调消防安全,有谁敢在小区内燃起明火?“燎疳节”已经在渐渐远去,年轻一代的城里娃,还有多少人知道“燎疳”是陇东人最后的年味儿?
乡村振兴在即,文化旅游当先,在考虑文化旅游开发时,要把这个可以媲美“火把节”的“陇东狂欢节”,作为庆阳农耕民俗文化一张独特的“名片”重点打造,不能让“燎疳”慢慢变成陇东人回不去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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