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深读丨器官捐献协调员,为生命延续的“使者”
原标题:器官捐献协调员,为生命延续的“使者”
徐金龙(右)在门诊大厅宣传“器官捐献”有关知识。
徐金龙陪伴器官捐赠者度过生命最后的时间。
多数时间里,徐金龙要反复承受着潜在捐献者家属的拒绝。不过,他已渐渐习惯了这种拒绝。
曾有人对他的“提议”怒不可遏,“要献你献!”
刚满30岁的他淡淡回答:“您说得对,我也是一名器官捐献志愿者。”
这个85后青年的职业——器官捐献协调员,这些年渐渐走进了公众视野。
一晃“入行”快4年了。徐金龙感觉到,协调员工作比以前好开展了,“刚开始,几乎没人接这个话题,现在十几个案例中,大概会有两例表示可以考虑。”
他觉得很欣慰,“志愿者登记率上去了,移植的成功率也就上去了。”
1 面对悲痛的家属,最难的是开头
“走开!”“你是黑市的吧!”
徐金龙常常会在ICU病人的家属身边等很久,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口说:“你愿意让他(病人)捐献器官吗?”
面对悲痛的家属,最难的是开头。
2016年的一天,两岁的强强(化名)遭遇车祸,身体状况急剧恶化,强强父母几近崩溃。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情绪逐渐平稳。徐金龙对夫妇俩说:“孩子是你们的心头肉,用另一种方式让他活着,不是更好吗?”两人红肿着双眼商量许久后,点了点头。
不久,强强平静离世,他的肾脏为54岁的张老师(化名)带去了生的希望。此后,徐金龙不时将张老师的情况及时反馈给捐献者家属,受者身体不断好转的消息是对强强父母最大的慰藉。
故事到这儿还没有结束。两个月后,张老师的女儿、女婿一同来到医院,郑重签下器官捐献同意书,成为器官捐献志愿者。他们说:“父亲曾因他人的捐赠续写生命,我们也要献出自己的爱心,为更多人带去希望。”
2 为了“等待新生”的长长队伍
如果说人体是一种复杂而精密的仪器,那么每一个零部件都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一旦彻底坏了,器官移植就成了救命稻草。
在兰大二院,徐金龙非常清楚“等待新生”的队伍有多长。“从2003年到现在,在医院登记的等待肾脏移植的有530人,等待肝脏移植的登记者有110名。”
对于那些列在漫长等待名单上的人而言,时间少得可怜——肾衰竭患者可以通过血液透析多等一段时间,但即使是病情稳定的肝衰竭患者,最多也只能等3个月。
徐金龙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和潜在器官捐献者家属沟通。这是和死神赛跑的过程,为了这640个生命末期的病人和他们的家庭,他只有争分夺秒……
这些年,徐金龙的手机24小时待机。器官捐献的信息一来,不论身在何处,都要立即出发。
今年6月5日,徐金龙接到来自白银某医院的电话。22岁的小伟(化名)因突发性脑血栓,被送往当地医院,经过几天积极治疗,病情没有好转,初步判定为脑死亡。放下电话,他即刻疾驰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
到达白银后,他一面协调兰大二院专家评估患者,一面积极与患者家属沟通,取得了家属的理解。
6月8日,小伟转入兰大二院普外ICU,自主呼吸消失,陷入深昏迷。经脑死亡判定专家组间隔两次12小时的判定,确定小伟已经脑死亡。经过商定,小伟的亲人同意捐献。医院依照DCD捐献相关程序,上报省红十字会及器官捐献伦理委员会等部门,随后小伟的亲人填写了人体器官捐献登记表。
3 一面没有送出的锦旗
为了表达对逝者至高的敬意和缅怀,6月10日上午,在小伟被推进手术室的最后时刻,兰大二院为他举行了短暂而肃穆的告别仪式。
接下来就是移植器官。
离开人体,肾脏只能存放24小时;而肝脏移植手术大约8小时,肾移植则需2个小时。
捐献和移植,都争分夺秒。
作为人体器官获取组织(OPO)工作人员,徐金龙和省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一道在短时间内串起整个捐献流程,联系相关外科、麻醉科、手术室医护人员;评估器官是否适于移植;家属谈话是否清楚;法律文书签写是否规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很快,小伟的肾脏、肝脏、肺脏、角膜分别移植给六位受体患者并获成功。
得到消息后,小伟的亲人找到徐金龙。他们说:“我们要为你赠送一面锦旗。小伟的生命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是你们让他为这个社会做了最后的贡献,也让他的生命得到延续。”
徐金龙红了眼眶,紧紧握着小伟亲人的手说:“心意我全明白,锦旗请万万不要送了。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
说完,向小伟的亲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4 27岁那年,他成为一名器官捐献志愿者
器官移植是二十世纪医学领域最伟大的成就之一,素有“医学皇冠上最耀眼的明珠”之称,是影响一个地区医学实力的指标。
2000年,甘肃省首例亲属供肾移植术在兰大二院成功实施。2004年,兰大一院成功实施甘肃第一例肝脏移植、首例活体肝脏移植及首例肝肾联合移植手术……
2013年,原甘肃省卫生厅确定省人民医院、兰大一院、兰大二院、解放军联勤保障部队940医院(原陆军总院)4家具备器官移植资质的医院为省级人体器官获取组织,并为上述医院划定了服务范围。
2014年,在大学主修心理专业的徐金龙,参加了全国器官移植协调员培训并取得资格证,随后便投入了兰大二院器官移植协调员的工作。
与家属沟通的工作让他对生命满怀敬畏,也让他看到了生命的惊喜与感动,更激励着他在27岁那年成了一名器官捐献志愿者。
为了能发现更多的潜在器官捐献者——那些器官功能状态良好而生存无望的患者,这些年,徐金龙辗转在服务区域的二级以上医院,深入各个医院ICU,与潜在捐献者的家属交流。
2017年8月,兰大二院成立人体器官获取组织(OPO)办公室,徐金龙正式成为团队一员。
5
器官(组织)捐献,最多可续写九人生命
人类用了几千年编织渴望,在一个世纪的时间里使器官移植神话走向了现实,成千上万的患者因而获得新生。
在公民去世后,心脏、肝脏、肾脏、肺脏、胰腺、小肠等器官均可捐献,加上两个角膜组织,最多可以挽救七人的生命,给两人带来光明。
履行法定程序后,逝者捐献的器官(组织),将在短时间内分配、移植给合适的病人。
通常一个逝者捐献了器官后,会上传到中国人体器官分配与共享计算机系统(COTRS),按照就近、病情轻重、等待时间长短等原则,在具有相应移植资质的医院进行分配。
接下来,就是移植器官。从肝脏取下的那一刻算起,要在12小时内安装到受益者身上,越短越好;离开人体,肾脏只能存放24小时。显然,器官移植必须具备高超的医学技术和完备的物质条件。
在甘肃,遗体捐献工作始于2004年。在全社会的共同努力下,截至今年4月,全省登记器官捐献志愿者1400余人,登记遗体捐献志愿者600余人。实现遗体捐献40人,实现器官捐献26人。
6
“志愿者登记率上去了,移植的成功率也就上去了”
兰州市七里河区沈家岭福寿人文园内,沉睡着遗体和器官捐献者。为了给遗体和器官捐献者的家人、志愿者以及社会各界提供一个瞻仰、缅怀、追思的公祭场所,2016年,甘肃省红十字会联合甘肃海林幜港实业有限公司、中国人寿甘肃分公司建成了甘肃省遗体器官捐献者纪念园。园内的纪念碑上镌刻着每位捐献者的姓名。
甘肃省红十字会健康促进办主任贾伍亮表示,在中国,每年有30万人在生死边缘排队等候器官移植,只有不到1万人能通过器官移植获得新生。
器官捐献是一项自愿的、无偿的、崇高的社会公益事业,作为一位有爱心的公民,将自己最后的、有价值的东西回报社会,亦是对生命最大的慰藉。
一晃快4年了,刚过30岁生日的徐金龙还是能感觉到,协调员工作比以前好开展了。“2015年那会,几乎没人接这个话题,现在十几个案例中,大概会有两例表示可以考虑。”
他说,“我身边的年轻人更容易接受器官捐献志愿者登记的事。志愿者登记率上去了,移植的成功率也就上去了。”
问徐金龙“哪一个案例印象最深?”
他说,“没有一例不深的。他们(器官捐赠者)生命的最后时间,都是我陪伴过来的,怎么会忘记。每一例背后都是一个逝去和重生的故事。”
记者 赵汇
本版照片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