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一棵树
对桌别老师说,办公楼门前的“决明”正满树繁花,煞是可人。每次打照面,我都在想:要是你,会从哪个角度去写它。可有兴趣?
门前植有多种花草树木,一向不曾引起我的关注,树中有“决明”,更是无从知道。听闻其言,我心生疑惑:决明是草本植物,什么时候变异成树了?既如此,就没有不去看看的道理。一天下午,我下楼去看那棵近在咫尺的树。
人未走近,这棵树已笑意可掬、花枝摇曳,摆出了一副迎接贵客的姿态,频频向我颔首致意。它是不是专为等着我的前来,也未可知。树高约五米,树干粗如小臂,十多平方米的树冠上,朵朵黄花,挤挤挨挨,乍看上一眼,误以为栖满了黄色的蝴蝶,本就是陪衬的绿叶越发不起眼。眼可近视,心不可近视。深秋季节,向哪儿去找如此之多的蝴蝶?人生若只如初见,必须承认,我被眼前的景色惊到了。
自打有了“识花君”,不熟悉、不知名的花草树木,必定要查证一番。对这棵树我同等对待:哦!原来是一棵“黄槐决明”。
草本决明,我是早就知道的。原产于我国,是一种豆科决明属一年生草本植物,因种子可明目而得名,俗称草决明、马蹄决明、假绿豆等。老家的坡岭、河边、田间、路边,随处可见,只不过村里人习以为常、视而不见,除非有急用,谁也不会多看上一眼。草决明药用始于《神农本草经》,药用部位在种子——决明子,味甘、微苦,性微寒,有清肝明目、润肠通便之功效,乃中医眼病必备之药。
草决明的花朵呈透明的黄色,是如此之鲜明,是如此之亮丽。有唐代“诗圣”杜甫《秋雨叹》诗三首为证。其中第一首写道:
雨中百草秋烂死,阶下决明颜色鲜。
著叶满枝翠羽盖,开花无数黄金钱。
凉风萧萧吹汝急,恐汝后时难独立。
堂上书生空白头,临风三嗅馨香泣。
像“黄金钱”一样的鲜花,焉能不鲜明,焉能不亮丽。杜甫此诗一出,草决明便不再是荒郊野外的流浪子,轻松就赢得了一个“阶下决明”的美名。后世诗人吟咏不绝:宋人王洋《吴兴苦雨》一诗说:“黄流浑浑弥川渎,此邦不求长自足。人家蚕治怕桑寒,阶下决明随意绿。”汪元量《九日次周义山》说道:“杜陵清瘦不禁寒,白发萧萧强欢笑。阶下决明难独立,庭前甘菊好谁看。”明代吴宽《决明》这样赞叹:“黄花隐绿叶,雨过仍离披。不为杜老叹,未是凉风时。服食治目眚,吾将采掇之。不须更买药,园丁是医师。”
而眼前的“黄槐决明”,脑门上永远印记着四个字——外来物种。名为“决明”,实与草决明有质的不同。一木一草,是二者最大的区别。黄槐决明的主要价值在于观赏。其树形优美,开花时满树黄花,且花期长,甚是诱人,适宜种植在庭院、公园和绿地,或者作为行道树。一棵黄槐决明就足以吸引行人驻足观望,堪称“孤植树”中的绝品。为此,有人这样形容:“雨下决明隔幕来,扑朔难掩绰约姿。”
《晏子春秋》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人们不禁要问:原产于热带和亚热带地区的黄槐决明,千里迢迢被移植到光照、温度和湿度等大为不同的北方,真的不担心“橘生淮南”的悲叹吗?我不得而知。
这棵黄槐决明,在别老师没有告诉我之前,就真实存在了;我来了,也没有变化。人来人往,曾有多少人打树旁走过,恐怕它自己也不清楚。有人会主动跟它打个照面,有人压根不会注意到它,而树依然故我自在着:该何时开花就何时开花,该何时落叶就何时落叶,从不会因哪一天哪一人的到来与否有过丝毫心动。王阳明说过:汝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汝来看此花,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汝心外。这棵黄槐决明亦如是。
是以,我来与不来,看与不看,于这棵黄槐决明而言,本没有多大功用,徒增负担而已。诚如此,我不如尽早离开。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冬已至,天始寒。我不免又犯杞人忧天的毛病:门前这棵黄槐决明,能抵抗得住北方严寒冬季即将发起的凌厉攻势吗?
□胡德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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