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重走中国西北角】秦安·秦腔·情融
“兄妹双双归膝下/我的娘一旁泪巴巴/请爹爹把我们都收下/爹爹呀/你莫要忘了/咱的家……”这是秦腔经典剧目《铡美案》(又名《秦香莲》)的唱词。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乡村庙会上的戏台子,通常就是一块石墩子,支上个架子,搭上个帘子,挂上一串煤油灯,戏台上锃光瓦亮,戏台下人山人海。
这是秦安县市民牛明军记忆中的秦腔演唱。如今几十年后,秦安县市民又多了一个唱秦腔、看秦腔的地方——那就是甘肃省天水市秦安县融媒体中心的文艺演播厅。这里正是秦安县大型综艺励志栏目《大秦腔》的演播地点。
秦安县融媒体中心的文艺演播厅(图片由秦安县融媒体中心提供)
“要做就做秦腔”
2019年,秦安县委、县政府将县广播电视台、县新闻中心、天水电视台秦安记者站的机构和人员进行整合,挂牌成立秦安县融媒体中心。秦安县融媒体中心成立后,伏晓黎担任秦安县融媒体中心的主任以及《大秦腔》的总策划兼总导演,秦安县融媒体中心的工作人员也加入到栏目的制作团队中。
《大秦腔》栏目创办于2014年,是时任秦安县广播电视台副台长的伏晓黎提出创办的,至今已有10个年头。这10年来,伏晓黎和他的团队将《大秦腔》越办越红火,越办越有味。
《大秦腔》总策划兼总导演伏晓黎(图片由秦安县融媒体中心提供)
其实,秦安县广播电视台自主创办的节目只有《秦安新闻》,把新闻做大是当时的首要业务,之后台内提出了“新闻立台,文艺活台”的口号,于是新增了一档名为《声手不凡》的歌手比赛,2014年又创办了《大秦腔》栏目。2014年,是《我爱记歌词》播出后的第七年,也是《中国好声音》播出后的第二年,距离《超级女声》爆火则已过去了九年。
伏晓黎把做一档节目比作做菜。“人人都做鱼,如果我们的饭馆也做鱼就注定会失败,因为我们的食材、调料、技术都比不上人家。”伏晓黎用诙谐的比喻,道破了当时的条件下创办一个新栏目的难度。
紧接着,伏晓黎引用了一段《孙子兵法》,话语流利且飞快,“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就像出兵前要比较敌我条件,估算战事胜负的可能性,并制定周密的计划。伏晓黎认为做一档节目也应当如此,要在资金窘迫的条件下办好一档节目,不能和别人撞题,只能剑走偏锋。
自伏晓黎记事起,乡下农村的娱乐活动几乎只有秦腔。村上办庙会,几乎都会请来演员唱秦腔。秦腔演唱一般在下午,乡村的孩子们上午上课,下午放了学就蜂拥而去看秦腔。
第七次人口普查的数据显示,秦安县常住人口仅有40多万。县城虽小,全县却分布有近百个秦腔自乐班。这些自乐班里,通常也就是几个爱好秦腔的人聚在一起,农忙的时候干农活,农闲的时候吹拉弹唱,没有专业的服装道具,都是草台班子,也能不亦乐乎。
就像伏晓黎说的那样,对秦安的所有老百姓来说,没有什么比秦腔更喜欢的东西。秦腔在当地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且秦腔演员主要依靠实打实唱戏的能力,不像歌手那样还需要炫目的包装,也就不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于是,当时担任县电视台副台长的伏晓黎提出,干脆打造一档弘扬当地特色戏曲秦腔的选秀类群众性综艺节目。
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要办这样的栏目,首要需要组建起一支乐队。秦腔和歌曲的区别,首先体现在伴奏上。秦腔的乐队分文、武场,文场以板胡为主,还包括笛子、二胡、扬琴等;武场则以鼓为主,还包括了大锣、手锣、干鼓、暴鼓、牙子等。
组建一支规范、专业的乐队,一定的资金投入自然少不了,但电视台资金窘迫,于是只能从秦腔自乐班那里下手。伏晓黎就跑遍秦安县的自乐班,挑选唱秦腔一流的人才,把这些人聚集起来,初步组建起一支16人的“民乐队”,后来乐队才慢慢扩展到如今的二十几人。
除了乐队,还要解决选拔参赛者的问题。伏晓黎介绍,《大秦腔》栏目设定海选的机制,百姓自主参赛报名,历经层层选拔后确定108人晋级,来到秦安县文艺演播厅参与节目的录制,由6位评委现场打分,经几轮比赛后产生冠、亚、季军。参赛通知发出后,第一天报名人数就超过500人,几乎都是“疯狂的民间秦腔爱好者”。
经过一番“拳打脚踢”,第一期节目终于录制完成并顺利播出,效果出乎预料,报名参赛的选手很快由县内拓展到天水、定西、平凉、陇南、宝鸡、咸阳、兰州等七市十六县及毗邻市县区。
《大秦腔》评委合影(图片由秦安县融媒体中心提供)
为了让节目更加市场化,扩大受众面,秦安县融媒体中心邀请了国家级演员、历届大赛的冠军等各类名家担任节目评委,其中甚至还有中国戏剧梅花奖的得主袁丫丫。
当然,要让这些身上充满光环的名人到秦安县落座当上几个月的评委,需要花费不少资金。伏晓黎一笔笔地计算着对这些数额并不小的开销:“乐队,二十几人,一人一天两百,这些人跑到其他地方去一天都得四五百;评委,都是市级的、陕甘两省的名家,梅花奖得主,那都是朋友才来,否则纯粹按出场费一场就得一万块钱。”
“但秦腔是老百姓的精神食粮嘛,我们讲求的是社会效益。”伏晓黎说。
“我得使出浑身解数”
伏晓黎说,办这个节目,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使出浑身解数,三十六计全用上”。“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把三个诸葛亮放在一起,你想想会发生什么后果?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
“九龙口者,打鼓者所坐处也。”据说,唐明皇曾为鼓手,故而后世将鼓者所坐之地称之为“九龙口”。这是流传在民间的传说,但伏晓黎认为这也是鼓手在乐队中总指挥地位的佐证。然而并非所有乐队成员都顺从鼓手的指挥。排练的时候,往往是鼓还未响,二胡先响,二胡未响,瑶琴先起——相互之间谁也不服气谁。伏晓黎得寸步不离地盯着,但凡他一出门,乐队成员们就背过身去,甚至不肯相互面对着坐。
此外,节目录制过程中,突发事故也会让《大秦腔》制作团队措手不及。因为老百姓大多为普通农民,通常只有冬天才有农闲的时刻,为了避免将战线拉长耽误时间,同时节约成本,节目的录制排班十分紧凑,早上两场下午两场,八点开始录制,白天无休,直至夜间。《大秦腔》节目的主持人要懂行,并不好找,伏晓黎每天监管节目录制的同时,还一直担心着主持人的身体。“主持人生病怎么办?很简单,再叫一个主持人,可我哪里去叫主持人。”
一路摸爬滚打,伏晓黎也总结出来,要办好《大秦腔》,“原则要坚定,策略要灵活,还要心平气正。就是你的心得是正的,是真心为老百姓好。”
找到与百姓的契合点
除了做节目之外,制作组还充分利用节目资源,将节目与培训和公益性演出相结合,自节目开办至今,已送戏下乡163场,举办秦腔培训班16期,培训人员361人。培训不收取任何费用。
“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老陕高吼秦腔”。事实上,在陇东地区甚至整个甘肃地区,百姓对秦腔的热衷程度都不亚于陕西。
秦腔爱好者车宽平如今已过不惑之年,也是《大秦腔》的忠实观众之一。提到《铡美案》的时候,他忍不住用手比划,短而粗的眉毛充满神气地上扬:“就秦香莲手底下拖的两个娃娃,那还有唱词嘞!”
如今《大秦腔》成为了车宽平表演秦腔的一个舞台。2020年,车宽平参加了《大秦腔》的海选、初赛、复赛,“不为了别的,就是想上去吼两嗓子!”
参赛选手正在演唱秦腔(图片由秦安县融媒体中心提供)
26岁的火锅店老板冯海斌也是秦腔爱好者,他们一家人都看《大秦腔》。与车宽平不同,冯海斌主要通过政府网、快手等渠道,每天刷秦腔,跟着网上的视频学秦腔,闲了就在自乐班唱上几句。
2021年,省人社厅、省广电局联合发文表彰2019-2021年度甘肃广播影视奖获奖作品,《大秦腔》荣获2021年度电视文艺专栏一等奖。在陈述这一事实时,牛明军不无自豪:“你看见没?《大秦腔》栏目前年还得了奖。我不仅是秦腔爱好者,也是栏目参与者。”
牛明军原先只是参赛者,后来因为喜爱《大秦腔》栏目,2015年加入成为其中的一员,如今担任《大秦腔》的编辑,也负责组织海选和幕后工作。
曾经站在石墩子搭成的戏台子底下看戏的人,如今已成为了站在明亮宽敞的演播厅中排戏的人。
牛明军和他的获奖证书(图片由秦安县融媒体中心提供)
“那当然得继续办”
2022年,原本《大秦腔》专用的文艺演播厅将进行改造,成为和一档少儿互动综艺栏目《金色秦安》共用的节目录制场地。不过,当被问及《大秦腔》是否还会继续办下去时,伏晓黎语气坚定:“那当然会办,一定得继续办下去。”
2017年春节,正月初十当天,《大秦腔》栏目制作组举办了第一次公益性演出,邀请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秦腔团到广场上唱戏。这场戏唱了五天五夜,广场上座无虚席、人潮涌动。
“有些特别老的老头老太,即使雨下的特别大,他们也站那看秦腔。小孩子也有,今年我们广场上也演了一场,有些小孩子也跑去看。”每次细数这些细节,伏晓黎就忍不住语调高昂起来。
在今年刚刚过去的秦安桃花会上,秦安县再次邀请了陕西戏剧研究院在广场上演唱了四天四夜,广场上依旧是一片人山人海的景象。
百姓在广场上看秦腔(图片由秦安县融媒体中心提供
“引导群众、服务群众”这八个字,秦安县融媒体中心副主任李永祥常常挂在嘴边。他说:“做好《大秦腔》,就是找到了和百姓的契合点,和百姓建立起了一种联系。”
(作者杨思懿、庄腾滨为兰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21级本科生,指导教师周玉桥、张华为兰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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