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人相·文博会特刊】史敦宇：毕生对“画”敦煌文化 用画笔复原千年舞乐

　　本网记者 刘昱/文 任磊/图

　　公元366年东土游僧乐僔开始在莫高窟挖洞造窟，后来的法良禅师凿了第二洞，敦煌统治者张议潮、曹议金等，望族翟氏、阴氏等也前赴后继地开始“愚公移山”使莫高窟的凿洞工程持续了千年有余。这一人类的文化瑰宝像沉睡了千年的雄狮，在西北大漠的深处，每年都要经历几次沙尘暴的肆虐，流沙掩埋了洞窟并摧残着壁画。直到1900年6月22日，道士王圆箓无意敲开藏经洞的一瞬间，被惊醒的老雄狮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这吼声震撼了中国的西北角，久久回荡在神州大地。

　　1946年后,常书鸿先生从四川等地招收了一批美术院校的毕业生来到莫高窟,这批画家后来又离开了一部分,截至1949年,除了已经在此工作的画家外,仍然坚持留守莫高窟的还有常书鸿、段文杰、史苇湘、欧阳琳等，他们和后来者都是莫高窟最忠实的守护神。

　　现任院长樊锦诗说：“常书鸿、段文杰、史苇湘等这些大师们在大漠里一待就是四五十年，常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敦煌学者史苇湘说:“在我三灾八难的一生中,还没什么可以与初到莫高窟时,心灵受到的震撼与冲击相比拟。当我回忆起1943年在成都为张大千先生‘抚临敦煌壁画’展览会上服务时,见到那些大幅壁画临本,如何使我动心,大千先生说‘要做一个中国画家,一定要到敦煌去。’……也许就是这‘一见钟情”和‘一往情深’,造成我这近五十年与莫高欲罢难休。”

　　1952年史苇湘与欧阳琳的女儿史敦宇在敦煌出生。这便是第一批莫高窟人的子女。“出生在莫高窟，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与戈壁。喝的是含碱很重的咸水，吃的是粗茶淡饭，想改善生活，只好去跟着父辈们野免，黄羊，釆蘑菇，挖野菜，吃榆钱子……。”史敦宇回忆起自己的小时候时说起。

　　在荒凉又艰苦的敦煌，欣赏莫高窟各大藏经洞里的壁画跟雕塑是史敦宇除过学习外唯一的乐趣。看着父母上班时手持放大镜，阅读那些“破卷残书”，或在阴冷的洞窟里临摹、修复破旧壁画。4岁的史敦宇跟在父亲史苇湘的后面，就已经学着拿树枝在沙子上画莫高窟的轮廓。

　　深受父母亲的影响，史敦宇非常迷恋莫高窟里的壁画。在当时那个消遣娱乐极度匮乏的年代，没有玩具、没有电视更没有如今琳琅满目的游戏机跟iPad。孩童时期的史敦宇能够站在一副壁画前驻足很久，对于她来说，这些壁画仿佛就是一部部精彩纷呈的电影，它们是动的，是有声的。

　　“第112窟中唐的反弹琵琶舞者，婀娜多姿、边弹边舞的是什么曲、舞？散发香气的乾达婆和唱歌奏乐的紧拿罗，仅靠两条神奇飘带的‘给力’就能遨游太空？”当时年少的史敦宇心中充满了好奇。她深深地被绚丽美妙的敦煌舞乐所吸引，开始投身于敦煌壁画的临摹事业中，这一画便是四十余年。

　　1988年史敦宇来到甘肃旅游学院任教美术老师。任教期间她发现学生们对敦煌壁画都极其感兴趣，但是经过数千年风摇雨坠的敦煌壁画已经鲜艳不再，为了让学生们更好地了解敦煌壁画原本的面貌，史敦宇执着于壁画的临摹与复原。

　　“敦煌壁画的门道，需要我们耐下心来去细细研究。敦煌壁画的原创者们历经10个朝代，每个朝代都有它自己的特点。比如在细微的首饰方面，唐代57窟菩萨俗称美人图戴有戒指，而敦煌舞伎们只有手镯。”史敦宇遵循壁画的真实性去临摹，力求让学生以及普通的百姓们能够更清楚地了解各个时期的敦煌壁画精髓。“现在很多学美术的学生都能够通过史敦宇的复原画去更好地了解敦煌艺术，设计出各式与敦煌文化进行融合的生活用品。”

　　回忆起曾经在敦煌的日子时史敦宇说：“每次画画的时候我就想到在敦煌的那段日子，站在九层楼的山顶上看四周远景是一种享受。莫高窟的上空难得见到云彩,天总是那么高、那么蓝、那么空旷、那么深远。向北边眺望是瀚海戈壁,有时可以看到水波纹似的海市量楼向三危群山涌来,似平飘浮着舞动的人群使人遐想到‘文殊’‘普贤’赴会的场景,或唐人吴道子笔下咄础逼人的维摩请居士正在舌战诸仙。”

　　“比起我父母对于敦煌的贡献来说，我这点付出算不了什么。”史敦宇复原的敦煌壁画曾在北京、上海、佛山、兰州、台湾等地展出。2005年应星云法师邀请赴台湾地区讲学和举办敦煌壁画展，获得很大成功。

　　2008年、2009年史敦宇应邀参加北京舞蹈学院和杭州师范大学分别举办的“古典乐舞”等国际学术研讨会，其敦煌舞乐壁画受到与会国际学者一致好评。2010年应邀在北京国家大剧院举办“敦煌舞乐壁画展”，其中56幅作品被国家大剧院永久收藏。

　　史敦宇近期出版的《敦煌舞乐线描集》《敦煌壁画复原精品集》《乐舞敦煌》，其中乐舞敦煌获2014年“中国最美的书”奖。

　　初见史敦宇时，听闻她刚从美国回来，却觉得这个66岁的女人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有钱”。父母一辈子献身于敦煌文化事业的研究中，可谓驰名中外，可是敦煌文化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想象中的金钱。在交谈的过程中，才发现，对于敦煌的“儿女”来说，真正的财富是精神上的满足。

　　“母亲在88岁的时候偶然间看到自己在莫高窟23岁的照片时，心情特别激动。虽说莫高窟有她艰辛的叹息、乏味的生活、沉重的回忆，但她对六十五年前的选择无怨无悔。”史敦宇回忆起母亲生前的时候说道。

　　莫高窟第112窟中唐舞乐图原图与史敦宇临摹复原图对比图。

　　从这幅画中不难看出史敦宇对于敦煌壁画临摹事业的狂热与执着。退休后的史敦宇每天早晨5、6点起床，坚持每天画画4个小时以上。“我丈夫总说我把家里弄得脏兮兮乱糟糟的，但是每个学美术的人应该都是这样吧。”

　　莫高窟第156窟晚唐舞乐图   史敦宇复原图

　　莫高窟现有四万五千平方米壁画，史苇湘、欧阳琳、史敦宇以及史敦宇的儿子三代人一生都在做同一件事情——献身于敦煌文化研究的事业中去。他们的魂早已留在了敦煌莫高窟，他们低调而可敬，默默无闻地用自己的方式将人类文明史上的艺术瑰宝向世界弘扬。